這一日的微服私巡,最終以魔界之主的沉默悄然結束。
但沉默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爆發的日子來得很快,就在魔族例行的祭祀大典上。
祭祀大典一年一次,以魔尊為主禮者,向魔族曆代魔尊供奉祭品,焚香祈願。高築的祭台之下,萬民伏跪,靜靜等待著魔尊以柳枝沾灑甘露。
幾千年來,年年如此,眾人早已習以為常,飲水寤寐一般,掐著時辰趕來,找個不起眼的角落跪下,旁若無人地打個小瞌睡,隻待甘露灑下,魔尊道一聲“禮成”,便果斷起身拍拍膝前的灰,然後火急火燎地趕回家用午飯。
今年也本該如此,隻是時局發生了一點小偏差,場麵比以往稍稍熱鬨了些——
作為冥界貴客,懷罪和比祁自是不必跪的,靜立一旁觀禮即可。懷罪一開始看得還津津有味,時間長了,難免覺得乏味,卻又不能不敬,隻能抿著嘴百無聊賴地望著流罌,看她做那些重複了幾千遍的動作。
然而,就在流罌端起淨瓶,準備折出柳枝的時候,祭台下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再也憋不住了,不怕死地大聲嚷嚷起來——
“你是謀害先魔尊的凶手!根本不配主持祭禮,更不配坐在魔界之主的位置上受魔族朝拜!”
“休想再用突發惡疾這種借口來搪塞我們!我們早就知道先魔尊去世的真相了!今日大典,你該向先人謝罪!”
“還有無數死在她手上的魔族先民!一個以色示人、濫殺無辜的女人,不配成為魔尊!”
他們一股腦躥出來,義憤填膺地大談倫理綱常,高亢的情緒牽動了魔族無數年輕後輩,一個個大義凜然地站出來,於祭台之下傲立著,眉眼之間乃是不容侵犯的信念。
頂著罵聲,流罌充耳不聞,什麼也沒有說,沉默著,兀自扼袖焚香,有條不紊地祭拜先祖。
年輕人們則享受身邊老者們驚愕的目光,並把那些當作是為民直言的讚賞,挺起胸膛,繼續陳詞——
“魔界的老人受了你大半生壓迫,稀裡糊塗地活到如今不容易,他們老了,看不破你的齷齪心思,你蒙蔽得了他們,卻騙不了日漸明智的後來人!”
言語一重更比一重激烈,懷罪聽得都有些懸了心,轉而緊張看向流罌,她麵色如常,可隱於袖中的手,卻漸漸攥緊了拳頭。
“我們今日便在此立下三問:先魔尊是不是為你所害?你的魔尊之位是不是以不正之法奪來的?六千年前,你有沒有大肆屠戮魔族子民?今日,當著魔界先輩的麵,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你敢不敢承認一句,是,或不是……”
“啪——”
一聲巨響,流罌心中積蓄已久的怒火似乎再也忍不住了,目光落在祭台上那把魔尊才能用的玄蟒長鞭,沒等階下把話說完,她猛地提起鞭柄,轉身之間長鞭甩開,細狹的鞭尾霎時劈開了前魔尊、亡夫的畫像。
鞭身玄光凜凜,帶著殺意飛濺而去,割破空氣,驚電般響徹天地,將說話之人腳下的地麵劈開一條猙獰的裂縫——
“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