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返還,至無極殿,懷罪也未曾停下腳步,猛地推開烏木雕漆的瑰麗殿門。
大門緩緩洞開,慈恩正坐其中,恍如墓碑上描金的銘文。
“召集亡魂,我們一起去討伐魔尊!”懷罪微微喘著氣。
她的話來得猝不及防,慈恩怔住了,眼底充斥著星星點點的悸動,胸膛因慰然而微微起伏:“冥王大人……”
“我看到了,流罌有那個印記,和你一模一樣的印記!”懷罪以一界之主的身份走向他,“是時候召集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亡魂了!一樹為木,三樹成林,於理而言,此事冥界才是苦主;於情而言,我理應給你們所有鬼一個交代。”
燭光把懷罪的影子拉得很長,腳下浸潤著火焰瑩瑩的金光,她就像一尊神明,把手伸向沉溺的亡人。
慈恩仰麵看著她,冥王偉岸的意誌如參天之木,他的眼底起了潮氣,慢慢紅了眼眶。
“有王如此,慈恩死而瞑目……”
“什麼死不死的,”懷罪拍拍他的臂膀,“你要親眼見到這場慘劇的結局,親眼看著公道永入人心才是。”
慈恩拭去眼角的淚:“冥王大人願意帶我們尋求公道自然是好,隻是,所有亡魂加起來也不過百數,而且都失了法術與修為,流罌乃魔界之尊,如何能與她抗衡?”
“放心吧!”對於這個問題,懷罪早就想好了,“冥界有鬼差日夜行於六界,冥王令一出,想要多少幫手就有多少。”
“而且啊,”未免慈恩不放心,她還貼心地添了句,“六界裡,冥界雖然不怎麼上台麵,但鬼差可不是吃素的,身手沒得說,頭腦也聰明,絕對絕對不會掉鏈子的。”
“那,冥王大人有何計劃?”
“把心放回肚子裡好了,我已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懷罪得意地背起手,一雙烏黑的眸子亮閃閃的,“你要做的呢,就是把那些受苦受難的魔界亡靈帶過來,明夜子時,城門外二裡,我和比祁在春風裡食肆等你們。”
她胸有成竹,相識這麼久,比祁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如此有把握的神情,更不論早已受寵若驚的慈恩,宛如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慈恩在此替亡人深謝冥王殿下了……”他一時沒忍住,又要攫袍跪下以示敬意。
“不必了不必了!”懷罪連忙拉住他,溫良的神色寫在眼裡,“冥界不是個如此教條的地方,等此事了結,我期待在那裡見到你。”
她的笑像寒冬裡的暖陽,慈恩直起身,噙著淚點了點頭:“好……”
約定就此作下,山雨欲來,往後的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為了翌日晚的子時縫製嫁衣。
這一夜,以慈恩退出無極殿為結束;第二日,以懷罪的睜著一雙滴流圓的大眼睛睡不著為起始。
第一次辦這麼重要的事,她莫名有些緊張。
於是,本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信條,她裹著一襲薄被,赤腳遛進了比祁的寢殿,躡手躡腳地摸黑爬上了床。
“比祁——”她伏在他身旁,被子攏著臉,像個厚重的雪團子,壓低聲湊上前喚他,“比祁——”
然而比祁睡得很熟,叫不醒,漆黑的眼睫沾染了夜色,身子蜷曲著,隨呼吸均勻地一起一伏。
“真是心大呀……”懷罪不忍心吵他了,拿出一副慣手看待懵懂新手的派頭,笑著咂咂嘴,“大事當前,竟然還能睡著這麼香……”
少年人還是缺乏曆練,正好,明日帶他去見見世麵。
懷著這個望友成龍的美好願景,懷罪在他身側躺了下來,悉心掖好被角,把自己裹成一個蠶繭,這才安心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做個好夢吧!”
身邊有了熟悉的氣息,少女躁動的心漸漸安穩下來,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寂寂地描摹著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無眠幽暗的長夜,很快彌散在寧靜的睡意裡。
風雲悸動,禽鳥振翅,當蒼白的月光再一次輪轉為璀璨的日光,新的一天如約而至。
這也是堂堂一介冥王,活這麼久以來意義最重大的一天。
早晨醒來,被子早已蹬到了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懷罪冷得窩進了比祁懷裡,一夜睡得安穩,晨起時一派神清氣爽的模樣。
臨近晌午,緊迫感漸漸來了,比祁為了安撫她,一連輸了好幾顆飴糖,卻都被她幾下嚼碎進了肚。午時去流罌那裡用膳,她目光總忍不住心虛地瞟向流罌。
“魔尊大人,”懷罪喝了口湯,用儘量漫不經心的口吻刺探消息,“你……今天下午打算乾什麼啊?”
“批折子。”流罌淡淡地應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