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獗鼎盛的惡鬼自然敵不過神族,一萬兩千年前,在神界終年不懈的努力之下,冥界已漸有雛形,雖然不足以令萬鬼歸位,但也慢慢消磨了他們的氣焰,使他們不得不偃旗息鼓,四散逃竄。
魔域的大權再次回到了魔族人自己的手裡,但彼時,魔界卻早已是當初竊權賣好的傀儡——墨台氏的天下。
墨台心中仍存著不死的憂懼和怨懟,害怕赫蘭氏東山再起,便指派他們去做最艱苦的勞力活,酬以最微薄的份例,住在最簡陋的山洞和茅廬裡,不許他們識字修煉,不許他們直起脊梁走路,不許他們直視墨台王庭中人,一生受頭頂四族的驅策。
流罌,正是在赫蘭氏最危難的時候降生的。
年幼時的流罌同赫蘭族所有的孩童一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赫蘭氏族的日子雖然艱難,卻並不乏味,親族長輩善於苦中作樂,哪怕生活再苦也不曾自怨自艾,他們的心靈手巧使家園明淨有條理,他們的苦中作樂使貧瘠的土地上開出了希望的花。
可人很難永遠快樂,隨著稚子一日日成長,隨著孩童漸漸成人,昔日的幼子也將成為那個為後輩撐起一片天的人,彼時,他們才真正懂得傾軋在親族長輩肩上的重擔。
那是束縛赫蘭氏族一生的鐐銬。
流罌自小就是愛打抱不平的性子,加之天資聰穎,很快成為一眾孩子的護身符。墨台王庭不許赫蘭氏識字修煉,族人們便在夜裡為後輩們偷偷相授,也正是在這裡,流罌啟了蒙,天賦神力的她修為一日高過一日。
她風雲輝煌的一生,悲慘慟怵的一生,都自此為始,鋪陳開紙墨。
墨台和子桑二族對赫蘭氏的欺壓,她清晰地看在了眼裡。滾滾的洪流奔湧過來,她是潮水下淹沒的一株蒼蘭,親眼看見了墨台王庭的貪婪和卑鄙,看見赫蘭一族的生存越來越艱難。
四麵楚歌之下,流罌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赫蘭族人丁稀少,卻承擔了魔族大多數人的生計,若再一味忍讓,終有一日會被生生折磨致死。
後麵的事與慈恩口中所說相差無幾,流罌招兵買馬,精心策劃,隻為有朝一日可以將德不配位的小人從高位上拽下來。
墨台雖人數眾多,卻都是不堪之才,加之王庭承平日久,流罌的揭竿而起並非是癡人說夢。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赫蘭氏曆經萬年欺壓,依舊是魔族最驍勇善戰的族群,數戰數捷,無往不利。
然而,因為一個人的存在,這場滿載無數人希望的一戰,最終以全軍覆滅而蒼涼告終。
慈恩是最早追隨流罌的同輩之一,對於她的每個決定他都擁護,她的每次提議他都支持。他有著一張極儘善良的臉,那是他最好的掩護,也是通往榮華富貴的天賦。
一副天生偽善的觀音麵,一張巧言善辯的蓮花舌,包藏野心的慈恩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哪怕是事事謹慎的流罌,也是直至戰敗的那一刻,才看穿了他的真麵目。
天幕之下,渾濁的風裁亂了少女的長發,紅豔豔的血濺落在臉頰上,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刻,胸膛深處震顫靈魂的跳動。
慈恩,從來不是個慈悲懷恩的人!
他的骨子裡,有著對權欲富貴極度的貪婪,隻可惜生不逢時,如今的赫蘭族,再不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存在。
貧瘠的土地隻有乾涸的裂紋,幼時的慈恩常直勾勾地盯著大街小巷往來的墨台子弟,那些綺麗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