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09(2 / 2)

解霜雨 眠風 7535 字 2024-05-31

沈宗良走到陽台上,講的是英文,也許是在斯坦福念書的緣故,他有著很濃的加州口音,最後一個單詞的尾調總愛拖得老長。

從讀幼兒園起,鐘清源就請了個加州女外教住在家裡,陪著且惠一桌吃、一道玩。

她曾經一度很愛模仿這種口音,配上又軟又黏的語氣,被幼圓親切地稱呼為加州夾子。

想到這裡,坐在沙發上的且惠側過身,揚了下嘴角。

好像長大以後,她越來越喜歡緬懷過去,一點點小事,都能勾起為數不多的回憶。

但且惠心裡曉得,也不是過去有多麼好,隻是如今過得不太好。

她等著沈宗良打完電話,兩隻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雙腿並攏。

前幾天他搬來時,樓道裡鬨出天大的動靜,室內重換了套中式家具,價值不菲。

沈總品味亦不俗,單看窗邊那張榆木劍腿頂牙棖香桌,如意勾兌,漆皮渾厚。滿屋子都彰顯著一種有節製的奢靡。

房中陳設,一定程度上是主人性格的外化,這裡就很符合且惠對他的印象。

穩重、沉鬱、矜貴,而不失風雅。

這通電話沒打多久,沈宗良簡明扼要地說完,把手機丟在了窗台上。

他轉過頭,想要出聲招呼鐘且惠,卻先愣了幾秒鐘。

空曠的客廳內架著一扇三折開的竹屏風,她身穿淡紫色的對襟宋錦長裙,像一朵繡在屏風上的、半含半開的丁香,素淨也豔麗。

最後,還是且惠先發覺他結束通話,自己站了起來。

她輕輕出聲:“沈總,您打完電話了。”

沈宗良回過神,噢了一句:“是來拿披肩的吧?”

他冷清的神情不改,仿佛剛才短暫的失神沒有發生過。

且惠點頭:“是啊。順便給您帶了兩壇黃酒。”

他看了眼茶幾上那兩壇酒,絳紅的罐身,壇頂結著竹葉編的半圓框。

因為身份敏感,沈宗良曆來對這類事情是很戒備的,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說:“自己留著吧,我這裡用不上。”

小姑娘沒轉過這個彎,自說自話道:“這是我小姨寄給我的,也不值幾個錢,昨晚擋了沈總的車位,挺不好意思。”

沈宗良說:“不論值多少錢,我都不能收你東西,這是原則問題。”

原來他的顧慮在這裡。且惠噢了一聲,也實在不想往回收了,她說:“那請問沈總,怎麼樣才不算違反原則呢?”

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把問題拋給他來解決。

那些送上門的東西,被原封不動地退回去後,他隻會聽到賠罪的聲音。有求於他的人,會譴責自己的無知和莽撞,誠惶誠恐的模樣。

但小姑娘不同,可能從小到大很少被人拒絕,問出口的話裡有賭氣的成分。

再聽得仔細一點,還有幾分嗔怪和怨懟在,無端像撒嬌。

仿佛就是這意思:她鐘美人送出的東西從不往回收,你快點想個辦法吧。

沈宗良存了心要逗她:“或許,你可以和我一起喝了它。”

這麼一聽,且惠有點不情願:“就這麼乾喝呀?”

他拿下巴點了點廚房,說:“裡麵有三四簍子大螃蟹,蒸了下酒?”

正好她剛下課,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又乍起秋風,正是蟹肥黃鮮的季節。

因此且惠沒拒絕,她仰頭,笑得坦蕩明媚:“好啊,那就蒸來吃掉。”

剛才的電話並不輕鬆,京建的香港分部出了一點岔子,亟需進行人事調整。

周一要開大會,完事了還得趕回集團,和上麵幾位彙報、商議。

這件不大不小的公務壓在他心頭,雖然還遠不到焦頭爛額的地步,但總歸不適意。

可瞧她這麼一笑,沈宗良也跟著笑出來,薄薄的陰鬱一掃而空。

他略微點頭:“那你稍坐一下。”

在把黃油蟹清洗過後,一隻隻碼在蒸盤上,沈宗良都沒想明白,他怎麼就被個姑娘架著,自發地下起廚來了?

早上唐納言差人送來的時候,他也隻是瞥了一眼,說還是拿走吧,最近沒閒心弄這個。

且惠在客廳裡轉了一圈,珍奇的字畫看了好幾幅,就是沒敢上手摸。

掛在這裡的極有可能是真跡,他沈總可以不愛惜,連框都不裱,任由它們成年累月地被風乾,但她不行。

且惠每天像陀螺一樣轉不停,忽然閒下來,還是等著沈宗良親自給她做飯,多少不適應。

她總不見得跟人說,我先去樓下看一套厚大的理論卷,蒸好了你叫我上來吃。

剛才冒冒失失地答應喝酒,已經夠讓鐘且惠後悔的了。

總覺得在他那裡,好像坐實了女酒鬼這個名頭,聽見酒就走不動路。

且惠溜達到廚房門口,她扶著島台問:“沈總,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沈宗良微微躬著身,乳白的圓領薄線衫配淺灰長褲,低了頭,一手扶了塊生薑,配合著落刀,將它們切成小而薄的一片。

沈宗良停下動作,看著她說:“有。”

“什麼?”

且惠停下胡思亂想,豎起耳朵等著他分派。

幾秒後,卻聽見他說了句:“能不能彆總是叫我沈總?你是我下屬嗎?”

她低了低眉,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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