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時雨(1 / 2)

“這是哪兒?”沈妤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如蚊蠅,喉嚨乾啞得厲害。

“是傷兵營,”老大夫說:“你被人從戰場上抬下來的。”

沈妤靜了靜,想要翻身起來,剛離開床麵又倒了下去。

“彆動。”

沈妤喘著氣,“我……不,沈將軍,的遺體呢?”

大夫道:“這你不用擔心,世子殿下專門給沈將軍設了靈,如今就停在帳子裡呢。”

沈妤鬆了口氣,此刻才發現掌中觸感有些不對。

手裡是一條綴著雲紋的斷帛,一側斷麵相當整齊,像是被利刃斬斷。

“這是什麼?”她問。

藥童剛巧端著藥進來,說:“我們也不知道,你被送進來的時候就握著呢,我們怎麼扯都扯不動。”

那一戰後第五天,經過這幾日的醫治,沈妤終於能夠下床。

據聞這一戰傷兵三千,有許多撐不下去的,日日都有屍體被抬出傷兵營。

藥童沒能攔住沈妤,讓她遛出了帳子,整個傷兵營找遍,也沒有找到沈昭和孔青。

她知道最大的可能便是人已經沒了,或許被埋在屍體下麵,或許已經被砍得沒了人形,但她根本不敢往這方麵想,隻要一日沒找到屍首,她就隻當沈昭還活著。

這一找也不是全無收獲。

她在傷兵營裡見到了受傷的尤大嘴和楊邦,尤大嘴輕傷,楊邦傷重一些,身上挨了好幾刀,算是撿回來一條命。

“狗日的博達,”尤大嘴唾罵道:“北臨世子就該殺過去,燒他們的土地,殺他們的親人。”

“管好你這張大嘴,”楊邦躺在床上虛弱地說:“你這條命都是世子撿回來的,就彆指揮彆人該怎麼做事了。”

沈妤垂著頭,整個人都提不起勁,“大軍不繼續進攻是對的,再往西作戰更難。”

大家都沒有說話,不一會兒,軍帳裡響起了低低的啜泣聲。

尤大嘴抹了把臉說:“阿虎他們都沒了,我眼睜睜看著西厥人把他的腦袋砍下來,嗚嗚——”

他這一聲像是個引子,不一會兒帳子裡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

都是七尺熱血男兒,在戰場上麵對生死沒哭,卻在這樣的慘烈下忍不住淚。

沈妤撐著腿緩緩站起來,這幾日她覺得壓抑得厲害,無數次的懷疑自己,無數次從噩夢中醒來。

父親和哥哥的仇還沒有報,始作俑者還躲在背後逍遙快活,他們怎能瞑目?

她不能再繼續聽這些喪氣的話,否則她怕自己會瘋,她很希望有一個人能像夢裡的父親一樣拉她一把,替她指明前進的路。

從傷兵營裡出來,天色已經暗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停下來才發覺自己走到了父親停屍的營帳外。

燕涼關的冬日太冷了,屍體停靈多日也不會壞。

上輩子她千裡迢迢從盛京趕來扶靈,這輩子,她想按父親的心願將他葬在關外,沿著石馬河順流而下,爹和娘便能團聚了。

營帳前守著士兵,她進不去,於是一撩衣擺,在帳前跪了下來。

“爹,我替您守靈。”她在心裡輕聲說。

虎帳的燈光一直亮到第二聲暮鼓聲響起。

幾名副將在謝停舟帳中談完事,陸陸續續走出來。

常衡在最後沒走,說:“盛京那群孬貨,打仗的時候人不知道去了哪裡,現如今打完了八百裡加急倒是來了。”

謝停舟兩指壓了壓眉心,“河州陸氏的動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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