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要讀奏折,德福趕忙退出了含章殿。
殿內響起了字正腔圓的讀奏折的聲音。
同緒帝閉著眼,總在沈妤讀完一本奏章之後再做朱批。
同緒帝半闔著眸,似是要睡著一般。
他想起了和沈仲安的最後一次促膝長談,那是燕涼關起戰事的前幾日。
他說:“你成日同我誇你閨女,你閨女這樣好,不如給我做兒媳,也算全了咱們一場君臣之義。”
“那不成。”沈仲安當即否決,他說:“我那丫頭,野得很,就不愛被拘在盛京,她那性子要是進了宮,不得給你鬨個天翻地覆。”
“都是你慣出來的啊。”同緒帝喝著茶,“你交給我,我來替你管束。”
“你哪個兒子合適?”沈仲安問:“成氣候的都成親了,我女兒可不做側妃。”
同緒帝想了許久,確實沒找到人選,沒成親的那幾個,怕是配不上那個漂亮的小丫頭。
沈仲安爽朗一笑,“不成吧,彆想咯,沒娘的孩子,是要寵著些,又是個女孩兒,隨她去吧。”
“仲安呐。”同緒帝忽然道:“我雖虛長你十來歲,卻沒你看得開,我被大周束縛住啦,困住了自己,如今我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肯定要走在你前頭的。”
話題霎時變得沉重起來。
沈仲安道:“陛下說這話……”
同緒帝打斷他,“我生在皇家,骨肉親情淡泊,兄弟情誼許是殺人刃,唯你一人了,唯有你一人,我才能好好和你說上些話。”
同緒帝在他麵前都沒有自稱是朕。
“我撐不住了,若哪日我先走一步,你替我把大周的江山看住。”他如是說。
可是,那個他願為之托付江山的人,卻早走他一步,死在了他兒子的手裡。
大周的最後一根國柱,倒在了燕涼關凜冽的風雪中。
淚水從皺褶的眼角浸出來,又沒入了斑白的鬢中。
他不知自己是在哭逝去的友人,還是在哭搖搖欲墜的江山。
“陛下,這封是禮部呈上來的折子。”沈妤頓住了。
同緒帝問:“怎麼不繼續讀了?”
沈妤道:“前太子……不,李晉承寫了一封罪己書,夾在其中。”
同緒帝睜開眼,“給朕吧。”
他偷偷拿袖子擦了擦眼角,之前眼中隱約的軟弱消失不見。
同緒帝坐了起來,接過那封罪己書,“燭台給朕。”
沈妤拿過燭台。
那洋洋灑灑幾千字的罪己書在同緒帝手中燃了起來。
他在火光中看著沈妤,又仿佛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同緒帝喃喃道:“這是朕,給沈仲安的第一個交待。”,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