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無比清晰地觀賞此畫,畫上何止風動鬆濤、翠障千疊,那分明是年少時的悸動,各自一方後的眷戀。不隱晦,卻又不昭明。
風無處尋,林煙更飄忽不定。似江山代代,亙古如一,從眼前吹到心底去罷了。
畫紙上不知用了何種染料,色澤經年不褪,鬆林碧水,俱葆其色。隻是長久地懸置,紙上蒙了淡淡灰塵。題款處,行楷題作:永安十九年,許安。
竟是前朝之作。
虞愔將畫小心摘下,放入畫匣中。
許安曾為兩朝樞相,在當今天子繼位年初,卸下重任,致仕歸鄉。事實證明他是洞明的,天子多疑,又是弑兄而登大寶,任用前朝肱骨,隻是為了安穩朝局。一旦江山穩坐,勢必兔死狗烹,鳥儘弓藏。
汝陽許氏與母家清河陸氏世代交好,她若以此畫為憑請許安出山作保,想必能直入樞密,與南衡相較。
畫匣抱在懷中有如刀匕,劌心鉥腎。除了死亡,她什麼也沒帶給過母親,卻一直在索取。先是生命,再是她故去後一直珍存的青春。
她好生傷感。如果當初,她、他們都能多施舍她一些,她又何故會像現在這樣,因為缺失而要不斷汲取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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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旬後,是老樞相許安花甲之年的壽宴。他的門生、學子紛紛趕來慶賀,桃李一堂,確有耆宿風範。當然其中也不乏借賀壽之名攀梯取仕之輩。
虞愔混雜在這些人中間,看見了王煦。
王煦曾是許安在書畫一道上最得意的學生,非止十年一大壽,每年生辰,王煦都會將一年之中,他最欣賞的畫作帶來當作賀禮請老師品評。
他二人亦師亦友,畫技雖出自同源,但這些年來王煦益發逸興遄飛、攻玉精進,漸漸領悟了自己的一套手法。畫山水寫神寫意不寫形,其中的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連許安也自歎弗如。每每道後生可畏,他畢生教出的這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