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門從外推開,空氣中的歡情香瞟向屋外,燈籠裡燭火的光亮幽幽照入房間,一道細長的影子折射在地上,王麻子抬腳踏了進來,
一步,兩步,三步。
他提著燈籠,高大的身軀完全背對著我,他的視線落在淩亂的床上。
“阿駟你在......”
“刺啦——”
燈籠啪的一聲落地,燭火一下燒爛了棉紙,他瞠目緩緩低頭看向腹部冒頭出銀光,血液泊泊從尖端滴落。
刀尖刺入聲響起的那刻,手刃仇人的快感讓我不禁興奮的顫抖。
殺了他!
殺了他!!
我滿腦子都充斥著這句話。
“滴答——”血液砸在地上的聲音讓我陡然一激靈,頭腦漸漸恢複理智。
我放開握住刀柄的右手,扼腕抑製住手抖,看準時機,在他回頭那刻,猛地抄起木架上的香爐,往他頭上砸去,因為身高不夠,香爐直接撞到了他的眼睛,甚至手上的血也蹭到了他臉上。
“啊——”王麻子痛的哀嚎,捂住眼睛跌坐在地上,香爐裡的灰也撲滅了地上還沒有徹底燃起的火。
我大氣不敢喘,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往屋外衝了出去。
夜晚過分的安靜,隻有林中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我怕遇到謝家的人不敢走大道,抄著林間小道往家裡跑。
剛才刀尖刺穿肉體的觸感似乎還遺留在手上,我心裡竟感到無比暢快。
也不知道是跑出的汗,還是驚出的汗,竟把歡情香的藥性給驅散了。
估摸著謝家也買不到藥性太濃的歡情香。
還來不及高興,突然間,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打到,腿一軟,趔趄地就往前栽了過去,身體重重地摔在泥坑裡。
我感覺屁股被摔成了兩半,齜牙咧嘴,“誰,誰挖的坑。”
想爬起來,身體又抖得不成樣,半天動彈不得。
“姑娘你沒事吧?”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上麵冒出了個腦袋,我剛摔得腦子懵,抬頭看不太清人,隻能看清他脖子上掛著的銀鎖。
我疼得淚水直往外冒,“這位大哥,我起不來了,你能拉我一把嗎?”
隻見上頭的那人往後晃了晃腦袋,複而又看了過來,伸出手,“姑娘,我拉你上來吧。”
我感激地抓住他的胳膊,那人猛地一用力,我如同一條被風乾的鹹魚被他拖了上來。
我趴在地上,硬咬著牙要站起來,但試了好幾次,腳上軟得都沒有力氣支撐,“這位大哥,我好像還是起不來,你......”
月光透過林葉覆在那人身上,讓人看清了他的模樣。
是個清雋少年,他的皮囊長得過分漂亮,硬挺的鼻梁給他添了幾分硬朗,看著自己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詭異的歉疚。
這個人...
是江昭棠。
兩月後就會出現在鄉試榜單上的,村裡唯一一個中舉的人。
“姑娘?”
對上江昭棠疑惑的目光,我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道,“那個,你,你能扶我一下嗎?”
月色下江昭棠的眼睛格外清亮,他低眉思索了番,看了眼我道,“若姑娘不嫌棄,我背著你回去吧。”
“啊?”我腦子一懵,“這,這可以嗎?”
“自然。”
說著,江昭棠便背對著我蹲下,見他確實是認真的。我眨了下眼,猶疑地趴在他背上。
樹葉窸窣的聲音格外響亮,餘光中一個黑影閃過,我側臉看去卻是樹的影子。
“姑娘是住在村頭那位張叔的女兒吧。”
“嗯?”我的視線又回到他身上,疑惑地看著他的後腦勺,“你怎麼知道?”
江昭棠輕笑了一聲,“我想村裡的人都知道張姑娘吧。”
“畢竟...姑娘追謝三郎的事情,也挺...嗯——”他停頓了下,“廣為人知吧。”
我有些尷尬,正想打個哈哈應付,誰料這人又問一句:“姑娘這麼晚了,為何在林子裡?”
“我......”
“姑娘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用說。”
我:......
話都讓你說了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插曲,本來還有些驚魂不定的心慢慢地平息下來,我趴在他的背上,一路無言。
繞過黑黢黢的小道,遠處的燈火漸漸清晰,待走到林間小路,江昭棠屈身半蹲將我放下。
“讓人看到了恐損姑娘清譽,若姑娘還能走動,便停在這吧。”
我趕忙從他背上下來,踢了下腳,發現腿上力氣確實恢複了,“今日真是多謝你了,改日定登門道謝。”
江昭棠擺擺手,轉身便往回走,他家在村尾,繞過林子小道會更快些。
我望著他的身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才斂回視線,一瘸一拐地往自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