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姑娘你沒事吧?”他扶住我,語氣慌亂道。
“沒,沒事。”就是腿軟。
見到是江昭棠,我全身立刻就鬆懈了下來,喘了半晌的氣,才發覺自己一直依在人家肩,心中頓感尷尬,急忙站直身體。
“江公子你怎麼在這?”“張姑娘你怎麼在這?”
我們視線相對,異口同聲。
頓時有些尷尬,各自移開了眼,到底是我的臉皮厚點,很快就恢複了過來,目光再次移向他。
我坦然:“我是來見你的。”
“什麼?”
我怕你跑了。
話到唇邊又咽下腹中,我扼腕笑道:“就是想來見見你,心裡想著,就來了。”
反正在父親的形容下,我已經是個見色起意,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且全村都知道我喜歡謝珂時,是怎麼追在他身後跑的,我這樣的行為也說得過去。
“啊?”見我這麼說,江昭棠眸光在燭火的映襯下忽閃,他也提起唇角:“這樣啊。”
“那張公子,這麼晚了要去哪?”
“我去拜見我阿娘。”他眸光溫和繾綣,毫不避諱:“她的墓在山上,我過兩日便要成婚了,總要來跟她說一說的。”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江昭棠年幼無父,三年前又喪母,而今還做了贅婿,按禮俗說來,他與我成婚要拜的是我的父母......
“張姑娘。”
“嗯?”
江昭棠臉色似有些為難,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問道:“江姑娘,你願意同我去看看我娘嗎?”
語氣裡帶著不確定的詢問,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又覺得自己剛才擔心他會逃婚,還把他當成會捅人的惡徒,簡直是該死啊。
就算他真捅了,那又怎麼樣?捅的可是王麻子耶,那怎麼能叫惡徒呢,明明是替天行道的大好人!
見我良久不說話,江昭棠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低眉笑了笑:“張姑娘不願的話也沒關係的。”
“願意啊,我願意啊!”我點頭如搗蒜,“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我先去見見怎就不行了。”
江昭棠一愣,眼眸微彎,朝我微微抬手,道:“那姑娘抓著我的腕,這樣好走一些。”
聞言我一怔,腦中驟然想起兩次掉坑都被他拉上來的事情,頓感汗顏無地,伸手隔著他的衣袖抓住他的手腕,也不知是我手掌小,還是他手腕太寬,竟是一掌裹不下。
夜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隻餘留蟬鳴,月色之下,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沿著道走上山,也不知拐了多少個道,最終停在了一塊墓碑前。
墓碑上豎刻著幾個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慈母江椒之墓。
墓碑的後麵,則是能俯覽整個村落。
千裡旌麾,萬家燈火,曉來氣靄佳瑞。
江昭棠掀了下襦裙,朝著墓碑雙膝下跪,見他這樣,我也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燈籠,在他旁邊跪下,他一拜,我也跟著一拜。
“阿娘,孩兒要成婚了,前幾日沒能來告訴你,請您勿怪孩兒。”他聲音很輕,像生怕擾了墓中人,“與孩兒成婚的姑娘,也過來一同見您來了,是張叔家的女郎,您也認識。”
“在孩兒小時候,您還曾誇過張姑娘,想來您也是很喜歡她的。”
突如其來的誇讚令我有些無措,望著墓碑,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起來了我的阿娘。
雖然當年我與江昭棠玩不到一處,但阿娘日日去串門,想來她和江姨的關係確實極好。
隻是沒兩年,阿娘就離世了。
思及至此,我朝墓碑又是一拜,“江姨,我是江昭棠的娘子。”
“嗯——雖然今日還不是,但兩天後就是了,我向你保證,往後,往後我們倆一定共患難,同甘苦,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說完,我抬起手肘輕輕碰了碰旁邊的人,小聲問:“我這麼說可以吧?”
江昭棠微不可察地輕笑出聲,眼底漾開溫暖笑意,恰似揉碎了熠熠星光,“當然。”
頭一次,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除了笑意以外的情緒,隻是來不及分辨,就消失在了他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