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雅瓊神情明顯一愣：“語熙，你怎麼會這樣想？”
憋在心裡很多年的話，最困難的是啟齒的那一刻，一旦開了口，就會發覺變得容易多了。
林語熙說：“從我來周家，您就不喜歡我，我不明白為什麼。小時候一直覺得是我不夠好，不討人喜歡，也奢望過能得到您的喜歡。”
剛被周家收養的時候，她也曾想把淩雅瓊當做養母看待，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而她恰恰缺失了的東西。
後來在冷遇中慢慢地認清自己的身份，她才放棄這種幻想，安安分分地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考上大學之後就很識相地主動保持距離。
彆人從未把她當做女兒，她又憑什麼把人家當媽媽呢？
“我不知道我小姨夫來勒索過您。”不管怎麼說，當時淩雅瓊都選擇了保護她，林語熙知道該感恩。
“這十多年給您添了不少麻煩，真的很抱歉。”
林語熙從小就是安靜內斂的個性，從來沒跟她說過心裡話，淩雅瓊有時嫌她乖得太悶，不會來事，也不夠聰明靈活。
今天她出其不意地說起這些，打了淩雅瓊一個措手不及。
傭人都回避了，客廳無人打擾，她乾淨而坦誠的目光，讓淩雅瓊心裡產生了細微的漣漪。
手裡的骨瓷茶杯忽然變得沉甸甸，熱茶烹香，她將還未品嘗的茶放回茶幾上。
她一直沉默著，林語熙以為她不會答了，就在她打算起身的時候，淩雅瓊毫無預兆地開口。
“晏京原本該有個妹妹的。”
原本該有？
起初林語熙沒明白，她在淩雅瓊臉上看到清晰的難過之色，意識到事情大概不簡單：“那……”
“我懷過一個女兒，晏京爺爺去世那年，家裡發生很多變故，那個孩子沒保住。當時她已經六個月大了，隔著肚皮踢過我的手心，我給她起好了名字，買好了嬰兒床和衣服。”
林語熙很意外：“從來沒聽您提過。”
“因為我心裡一直過不去那個坎。”淩雅瓊說，“我引產之後身體受損，也不能再生了，一直耿耿於懷。領養你是你奶奶做的決定，當初我心裡並不情願，跟你奶奶為此也吵過好幾次，所以把你帶回來之後，對你疏於關心。”
原來是這樣。
想想她那麼期待自己女兒的降生，在意外之後走不出來，又被逼著撫養彆人的女兒，有怨氣也情有可原。
淩雅瓊神色很是複雜，愧意、自省，交織著幾分傷感：“語熙，你沒做錯什麼，是我自己解不開心結，對你奶奶有怨，把情緒轉嫁到了你身上。我該對你說聲對不起的。”
幼時渴望得到青眼、卻隻收到冷待的林語熙大概想不到，有一天淩雅瓊會對她道歉。
她垂著眼，沉默了好一會，自己也不知道該怪誰。
怪貪得無厭的趙建輝嗎？
他雖然可惡可恨，但問題的根源並不在他身上。
怪逼著淩雅瓊收養她的奶奶嗎？
要是沒有奶奶，她不知道還要在那間破落的福利院待多久，被小霸王欺負多久。
怪淩雅瓊嗎？
她也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失去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不想撫養彆人的女兒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