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潛魚隻能在地上咕蛹,或者一動不動,躺著望天,靜靜地沉思。彆人給他喂飯時,他也隻動一張嘴,一張一合,從不多嘴。
虞驚霜那時候看過他的臉——平平無奇的一張臉,不美,也沒什麼傷疤醜到不能見人。
她半夜偷摸進房間揭開麵罩的時候,潛魚隻是淡淡地睜開眼睛,沒顧她的尷尬,平靜地道,既然滿足好奇心了,就勞煩她給自己再戴上麵巾,他不能被彆人看見臉。
很淡然、很平靜、很心如死灰。
顯得偷溜進來摸人家臉的虞驚霜很不地道。
回想到這事,到此時,虞驚霜仍覺得尷尬,趕緊搖搖頭,把這段記憶跳過去。
她猜測他身份肯定不簡單,畢竟最後一戰裡,她攻入了皇宮後,被明衡的宿敵偷襲,潛魚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為她擋了一下,給了她機會一槍挑死了那小崽子。
那人臨死前拽掉了潛魚的麵巾,然後看著潛魚的臉不甘心地嗚嗚叫,她想跳過去聽聽他的遺言,結果打了太久腿麻了,沒收住勁,跳得有點猛,宿敵被她一腳就正好把脖子給踩斷了。
死前那人喉嚨裡的“呼哧”聲像個破風箱,一喘就是一口血,哪裡還能說話。等虞驚霜把耳朵湊過去,催他快說時,他兩眼一瞪她,直接就沒了氣息。
虞驚霜發誓,雖然當年那崽子也用腳踩過她的脖子逼她就範,但她那一腳絕沒有公報私仇的意思,隻可惜沒人相信她。
所以到最後,她也不知道潛魚到底是什麼身份,能讓向來麵不改色的明衡宿敵那麼震驚——這真是虞驚霜心頭一大憾事。
自那之後潛魚傷養好了,就說要報恩,虞驚霜也不知道他要報什麼恩,但白送來的苦力,她自然欣然收下。
不得不說,潛魚真的很好用。
他力氣很大,肩挑四桶水都不大喘氣;
從二裡地外的街市上扛兩包稻米也健步如飛、麵不改色;
修屋頂、栽樹、鑿池子、打掃庭院樣樣不在話下。虞驚霜還把他借給過明衡去挖皇宮裡的地磚,明衡用了也說好。
隻要他在的日子裡,虞驚霜總是指使他乾活。因為她也經曆過,所以明白,勤勞、充實、腳踏實地的勞作,能使人暫時放下心中的執念,化解人心沉重的悲傷。
她從來不問潛魚為什麼總是一副難過的樣子,因為很多人都會有一段難以釋懷的沉重往事。
很多時候她感覺潛魚已經快要承受不下去了,他消失一段時間,虞驚霜都會默默猜他估計找了一塊空地把自己埋進去了。
然而最後,他還是會在一個晴朗的午後,沉默地推開門,輕輕應一聲“回來了”。
也許他也有一段悲傷的過往。每次看到他的眼神,虞驚霜都會這樣想。
潛魚一定不知道,他每次看過來的眼神,就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竭儘全力想要靠近,卻又拚命掩飾。
可是,他不該將這樣濕漉漉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不管什麼原因,如果他以為她會是那個伸手拯救他的人,那潛魚就錯了。紅塵人間,唯有渡己,任何人都隻能自救。
虞驚霜歎了口氣,將指尖滴溜溜轉動的茶盞倒扣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吸引三人眼神過來。
她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潛魚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