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是幻象,也是由她生出來的幻象,她會希望他作何反應呢?若他是真實的,那麼真正的照夜棲會如何回答呢?
這兩個答案,司馬儀都很想知道。
“我是誰?”陸吟寒麵上的笑驀然僵住,他納悶地盯著司馬儀,忽地展顏,聲音又愉悅輕鬆起來,“儀姑娘,你有心拒絕,也不至於裝作不認識我吧。”
拒絕……拒絕什麼?司馬儀回過神來,轉瞬悟到了這句話暗藏的深意。
果真是幻象麼。
她握刀的指節泛白,沒有絲毫猶豫,短短一瞬間拔刀出鞘,揮向咫尺距離的陸吟寒,沒有半點留情,直往要害而去。
再來一次,她無比的熟練。
陸吟寒低聲驚呼,步步退後,一邊躲閃一邊求饒:“儀姑娘!儀姑娘,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調戲你了!”
“不!不是調戲,陸某所言都是真情流露,發自肺腑!儀姑娘何必動怒……”
他再沒說下去。他再也沒辦法騙自己說眼前的人想要殺的人是陸吟寒。
因為司馬儀在他麵前住了手,以一種富含深意的目光望著他,然而殺意怎麼也掩飾不住,她就那麼看著他,仿佛真的透過皮相看清了內裡的真麵目。或許不是此刻,或許在初見那一刻,她便同自己一樣,認出了對方吧。
司馬儀眼中的光芒冷漠雪亮,在微微灰白的穹窿下,身後雪影劇烈變幻,她的話冷淡而漠然:“照夜棲。”
她喚他——“照夜棲”。
“你叫我什麼?”陸吟寒愣住,笑意僵在臉上,似乎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司馬儀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沒有絲毫情緒,眼神冷徹如冰雪,幾乎要將人所有的熱情凍住。
話語中的肯定將陸吟寒所有的偽裝都撕開,他徹底演不下去,索性站定,迎上她平靜的眼神。
隻是一個眨眼的工夫,他清瘦的少年身形不複,宛如乘風的飄揚白衣漸漸染色,最終落入了再也無法渲染的墨黑之中。
熟悉的麵容,妖豔俊美到異常,眼波同她一般冷鬱寧靜,甚至帶著幾分睥睨和運籌帷幄的傲然。
淩寒破雪劍察覺到殺氣,在他腰間猛烈地震動著,叫囂著殺戮與嗜血。
照夜棲的長發已經披散下來,如同流淌的墨那般,揚在這樣蒼白而空洞的背景中,淒清而美絕。
司馬儀卻在這一瞬間了悟,眼前人並不是幻象。
那麼該如何解釋這場夢呢?難道是在窺探他內心之時重新被卷入了他的夢中嗎?
既如此,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她早該知道幻境的主人不會那麼好心,怎麼會主動提出給她什麼獎勵呢?
司馬儀心中的雜念平息下來,眼神重新變得冷冽,話語也冰冷了許多,“你終於不再裝了?”
“你也是。”照夜棲同樣也是冷冷笑著,目光森冷如刀,好似要劃開她這一身虛假的皮囊,去窺見她的真實麵目。
祁筠卻並不現出自己的真容,她上前一步,將彎刀抵到兩人之間,道:“說吧,你接近我是為了什麼?”
照夜棲歪頭露出偏執的神情,手掌輕輕將彎刀推開,聲音輕輕地飄在空蕩的天地裡,有著說不出的詭異陰森:“我為了什麼?祁少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麼快就忘了一個月前毀了我那麼多座城池的事嗎?”
他自然是來找她算賬的,然而這場戲演著演著就有點收不了場了,他忽然也有些明了祁筠之前在雁蕩之丘的想法。
演戲,當然很有意思啊。將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其實是他最擅長的事了。
隻可惜,竟然還是被她騙到了……那般拙劣的演技,竟將他騙過。
祁筠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日,萬鬼哀嚎的聲音猶如夢魘般在耳邊響起,心中騰起陣陣寒意,她麵色不改,迎上他的目光:“哦?你是來找我算賬的?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剛落,她另一隻手拔刀出鞘,速度快如疾風,從照夜棲麵上劃過,幾縷青絲被斬落,落到空茫雪地上。
照夜棲好整以暇地噙著一抹笑,望著她,步步退後。
這般的胸有成竹令祁筠心生惱怒,她一麵出招一麵出言想要激怒他:“怎麼?你沒有和我正麵交鋒的勇氣嗎?”
“你應該殺了我,去祭奠你死去的族人。”
照夜棲神色一變,終於在崖邊站定,飛身躲開那致命一擊,他側身退開,仍不拔劍,衣袖隻是輕輕一展,做著抵擋。
他的聲音寒冷透骨,含著濃烈的恨:“你以為我不想殺你嗎?”
祁筠當然知道他一定會殺了她,然而在那之前,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是嗎?那你動手啊。你該以我的頭顱去祭奠他們,就如我也很想殺了你去祭奠我的親人。”
照夜棲輕聲笑起來,“蠢貨……你想殺我,可你殺不了我的。”
音落的一刹那,祁筠隻覺腦中有無數白光炸開,四肢百骸如同過電般痙攣起來,她痛得跪倒在地,蜷成一團,冷汗涔涔而落。
照夜棲蹲在她眼前,掰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一絲玩味的笑在他眼中綻開,“現在還嘴硬嗎?你真以為你是我的對手?”
夜風吹來,雪如波浪般起伏。
他的眼中映出自己痛苦的神色。
原來他果真能控製自己,果真如鳳緗所說,大典上的異變是他所為。
祁筠確認後,抬起眼來和他對視,“這就是碧魄珠的秘密?你能通過它操縱我?”
照夜棲沒有否認,他輕輕挑眉,笑道:“是啊,所以你贏不了我的。”
祁筠將手覆上照夜棲的手背,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她的聲音軟了幾分,帶著三分堅定:“誰說我要和你作對,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哦?什麼交易?”他眼中燃起來些興趣。
“你不是想要複活你的族人嗎?我有忘川的鑰匙,能替你去把他們的魂找回來。我不知你為何要以我的血招魂,但既如此,既然我能誘使他們回魂,那麼尋回他們魂魄這件事,也隻有我能做。”祁筠說完,便靜靜瞧著他。
思索一會兒後,照夜棲手上鬆了幾分,他開口:“你要什麼?”
“你知道我要什麼……我需要鶴雲金印重塑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