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阿大最近很憂桑。
作為一位圍繞在莊主身邊、堅定地以祝家莊為核心的心腹打手, 祝阿大對祝家小娘子的奢侈浪費表示很不滿。
會稽最好的酒樓啊!
包下一整座樓啊!
樓下流水席,樓上珍饈宴啊!
當莊主是死的啊?
當莊主夫人是死的啊?
當少莊主是死的啊?
當他是死的啊?
嗚嗚嗚嗚嗚, 一定是莊主夫人偷偷塞了小娘子私房錢!
如果他如實向莊中彙報, 少莊主會不會心裡不平衡以為自己是撿來的啊?莊主會不會因為莊主夫人偷塞錢而不高興啊?
會不會因此引發祝家莊莊主一家的家庭矛盾啊?
對此,他表示:哪怕九娘子看上了他, 他也堅決不會從的!
這麼不勤儉持家的娘子,他養不起!
為這事, 祝阿大每天撓的頭發都快掉光了。
就在祝阿大掙紮著祝家女郎會花錢算不算“出格”的時候, 梁山伯果然十分妥當的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劉元是個八麵玲瓏之人, 他的長袖善舞和梁山伯不同,帶著一種商人式的圓滑, 當知道包下他家的朝露樓是為了慶賀祝英台去建康赴任,順便告彆同窗大擺筵席後,劉元大方的表示可以將朝露樓讓出兩天, 酒水菜肴一律按成本供給, 不賺自己人的錢。
然後為了通知到會稽學館所有的人, 梁山伯拉著自己在丙科和乙科招募到的刀筆吏、算吏等縣吏人選, 權當是就職前的實習, 一起將祝英台擬的邀請函發到了每一個人手上, 並且得到了回函。
朝露樓一樓大堂是對丙科的流水宴, 二樓是對乙科的, 三樓風景最好的雅間用來招呼甲科學子和會稽學館的先生們。
馬文才特意將宴請的兩天分開,第一天招待丙科和乙科,第二天招待甲科和會稽學館的先生、賀革的門下弟子, 也能避免出現士庶不小心衝撞的問題。
這麼大的手筆自然震驚了整個會稽學館,起初還有人千方百計想通過梁山伯搞到邀請函去吃流水宴,後來發現梁山伯是要將所有人都發到以後,也就不試圖去找關係了,安心的在學館裡等著就好。
除此之外,便是震驚。
即便劉元說的漂亮,朝露樓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酒樓,劉家的商行在會稽郡裡立足,多半靠朝露樓情報帶來的便利。
酒用糧食釀造,如今糧食價格驚人,酒價更是讓人咋舌,哪怕流水宴用的是濁酒,一天下來,也不知要花費多少。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到了最後,連會稽學館巡更的更夫、做粗使的雜役都悄悄找了上來,求著梁山伯他們弄張邀請函,好去喝幾杯酒解解饞,再藏點吃的回去給媳婦孩子打打牙祭。
既然是流水宴,也不在乎多幾個人,馬文才並不拘著梁山伯請些不相乾的人,倒是梁山伯不肯輕易給其他人。
一來是擔心安全問題,二是這世道士庶有彆以外,庶人之間也分三五門,其中的間隙比士庶還大。
梁山伯不願一場好好的宴席因這些無聊的身份問題惹得不痛快,帶著要一起上任的新部下再三確定了一些學館中學役的身份和品性,才放了幾張讓他們在後門單獨用席,不能到前麵去就坐。
五館如今已經式微,沒有了當年每館近千學子的盛況,但所有人統計下來,也有五百多人,絕不是個小數目。
莫說會稽學館,就是朝露樓都沒有招待過這麼多人,後來還是梁山伯又想了些辦法,在宴席第一天把學館中的廚子全請去朝露樓做流水宴,這才差不多夠不出紕漏。
反正那天肯定也沒多少人在學館中用飯,廚子在學館裡因食材所限發揮不出好手藝,天天都給學子們吃簡樸的食物,如今送去朝露樓,還可以一展手藝,去一去天天被學生們罵“喂豬食”的怨氣。
這番動作下,會稽學館上下自被驚動,朝露樓歇業兩天不接外客也成了大消息傳了出去,一時間,上虞祝家莊的小郎君因書品過人得了太子恩典,要去建康做書令史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個書令史自然不放在會稽郡那麼多高門的眼裡,隻是祝家莊已經數代未曾出仕,這祝小郎如今不滿十六歲就已經出仕,又就讀庶人為主的五館,再者上品的書品實在少見,被人幾輪傳來傳去,就差沒變成祝家莊和會稽學館培養出了一名書聖王羲之了。
馬文才也沒想到梁山伯手腳這麼快,幾乎在祝家莊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但消息傳出去了,因為請的隻是會稽學館中的人,也沒有傳出什麼奢靡鋪張的名聲。
誰都知道五館裡讀丙科的大多是貧寒學子,每年館主要靠到處打秋風度日,不少人都隻當祝英台是借機接濟同窗的“義行”,反倒對她讚譽有加。
梁山伯的辦事效率和手段將會稽學館裡借住的謝舉都驚動了,還召了他去問了一些事情。
當知道他已經上任鄞縣縣令,也無意做謝家的門人後,謝舉有些失望地派人送回了他。
他畢竟是烏衣巷的家主,就算一時為梁山伯驚豔,可他能用的人實在太多了,實在犯不著為了得到一個人毀了他的前程。
雖然在謝舉看來,當一個下縣的縣令跟烏衣巷門人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