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習武之人的本能,在遇見巨大的威脅時,第一反應是跳起殺人,為了控製自己的這種反射,隻能緊繃著身體。
“蕭寶卷猜忌多疑,奢侈腐靡卻吝嗇錢財,登基後連建宮闕彰顯武力,國庫財力卻無以為繼,祝家暗中資助,又以祝家舟船之力向京中輸送會稽郡的花木、良石等以供建造宮闕所用,換得了朝中權貴的庇護。”
馬文才有備而來,態度沉穩,並不懼怕祝英樓駭人的目光。
“在館主門下有一弟子,曾是前朝宗室之後,在京中頗受忌憚,如今卻在學館中讀書。我一直很好奇,看他氣質談吐,衣食住行,並不似受到苛待,但從傅歧之言,他的家族早就已經放著他自生自滅,待他如死了一般,根本無力延請名師、教導禮儀……”
“你!”
祝英樓終於按捺不住一躍而起,臉上的表情猶如見了鬼。
“人說他是受到亡母故人庇護,可即便是謝使君這樣最不忌憚世人眼光之人,這麼多年來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哪裡的故人庇護著他?”
馬文才見終於讓祝英樓失去了分寸,心中原本猜疑的事情已經落實了幾分,態度越發閒適輕鬆。
“前朝廢帝寵幸太後侄女潘貴妃,褚皇後無寵亦無後,為了穩固褚皇後的地位,褚家讓嫡子設法接近蕭寶卷最信任的胞妹,並成功尚了這位公主,這便是褚向的父母。”
為了讓蕭寶卷離不開褚家,身為官長的國丈褚澄曾一力主持了三座宮殿的建造事宜,褚家那時雖然勢力極大,但也無法以一己之力建造這般浩大的工程,必定是接受了不少勢力的‘援助’。
祝家選擇那時投靠,褚家根本不會拒絕。
“我一直想不明白褚向為何要到會稽學館來,現在卻是想明白了,褚向哪裡是來讀書的,以他的才學,怕是國子監裡也沒有幾人能媲美。他明裡是來讀書,卻是借來讀書的方便,暗中聯絡如祝家這般的昔日舊部。”
馬文才說完,麵含微笑。
“祝少主,我猜測的可對?”
馬文才一番“推測”說完,祝英樓隻覺自己渾身肌肉已經緊繃到疼痛的地步,他必須要全力忍耐,才能忍住自己不抽刀砍向麵前這人的衝動。
“你以為你說了這些以後,還能善終?”
他咬牙切齒道:“不過區區一個馬家,若我祝家真如你所言,馬家上下豈能活命?”
“你們選擇偷偷摸摸不肯出仕,更是用強壓控製莊中上下的自由,都是怕走脫了風聲。畢竟你們幾次押錯了寶,已經對轉換門庭脫離鄉豪的路看的很淡了,又怎麼會如此高調行事?”
馬文才的眼中露出惋惜之色。
“恐怕,祝家莊是有什麼把柄落在褚家手裡,不得不受人脅迫?”
“你,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祝英樓猶如看到了什麼怪物。“你明明如此年輕,怎會知道這麼多前朝舊事?你究竟想在我祝家得到什麼?!”
馬文才活了兩世,前世渾渾噩噩,這世逼著自己鍛煉出一副玲瓏心腸,此時見到祝英樓連鬼神之言都說出來了,知曉自己已經攻破了這位祝家少主的心房。
和這種強硬的人打交道,隻有先打敗他,才能得到他的尊重和平視。
已經到了他展示實力的時候了。
“我確實年輕,也不知道什麼前朝舊事,但這世上有的是知道前朝舊事的人。祝家這麼多年來秘密行事,輸送錢財、物資都用的是走私的路子……”
馬文才挑眉,“少主可曾聽過,這世上有一種人,是專門乾走私的行市,隻要是走私道上的消息,從沒人能瞞過他們的耳目?”
“結朋平明相追逐,劍術淩轢白猿公。寶藍瓊宇雲清淡,挾此專行生雄風……”
祝英樓低喃著遊俠道上的切口,神情由憤然轉為認命。
“想不到,你竟認識河東裴氏、遊俠之首裴羅睺。”
他抬起頭,望向馬文才身後的細雨,了然道:
“我早該猜到,你那侍衛易容的本事,絕不是哪個士族高門能學到的,這根本就是市井中脫身的伎倆。”
“慚愧,蒙我師父厚愛,他們曾在裴家堡被調教/過幾年,學的也隻是些皮毛……”
馬文才坦然承認了此事。
“我也沒有什麼通神的本領,是蒙師父厚愛,才幫我查了些舊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馬文才:(驕傲)請叫我明察秋毫·管中窺豹·神機妙算·文才·馬……
裴羅睺:(瞪眼)一邊去,人家看的都是老子我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