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走了, 祝英台覺得很無聊。
往日裡在學館學習那些經史文章,雖然很多時候也讓身為現代人的祝英台覺得很無聊, 但正因為見的多而學得少,這種無聊也是可以被排解的。
更彆說那時候還有三五好友, 每日裡總是有做不完的事, 哪怕是和祝家莊的部曲(尤其是領頭那個)鬥智鬥勇,也很有趣。
馬文才用“受傷”的理由拖延了她去建康赴任的時間,東宮再怎麼缺人, 也不會逼迫一個受傷的人立刻上任。
他是想用這種辦法與祝家莊達成某種約定, 讓祝英台既能保留“九娘子”的身份,也能保留“祝小郎”的身份, 順便在這“遠遁”的時間裡, 救下傅歧的兄弟。
祝英台是一個對於政治、計謀敏銳度都不高的人, 有時候甚至說有些蠢笨,但因為她相信馬文才, 相信傅歧、傅異,所以即使她再怎麼想借這次火災將計就計“死了”抽身離開,就因為馬文才說她是祝小郎才更有用,她就任憑馬文才去和祝家莊斡旋, 去為傅異換回一線生機。
現在她藏在客店裡,連大門都很少邁出,身邊既沒有半夏,也沒有祝家部曲,從穿越之初到現在, 祝英台終於得償所願,過上了沒有莊人左右環繞的日子,卻讓祝英台有種空落落的不踏實。
她開始殷切的希望梁山伯的到來,帶她離開這一潭死水般的日子。
祝英台藏在客店裡的第六天,細雨和梁山伯一起來了。
學館裡再過兩天就要選拔門生,馬文才實在抽不出身下山,也不能讓褚向看出破綻,隻能讓細雨過來。
細雨用一種膠質為祝英台畫了眉,點了麻子,又給了她一瓶有些氣味的油,告訴她隻有這種油能把這些黑膠洗掉,隻要她想恢複容貌了就可以用這瓶油。
除此之外,他還給了祝英台裝了墊肩的衣服、能將皮膚變黃的赭粉,以及一切喬扮的道具,細細教導祝英台怎麼使用。
這是祝英台第一次接觸到“易容術”,驚訝的根本顧不上這些東西會不會損害她的皮膚,當即就在細雨的教導下喬裝打扮了起來。
等她全部塗抹完後穿上帶著墊肩的夾衣攬鏡自照,鏡子裡的經變成了一個眉間狹窄、尖嘴猴腮、滿臉麻子的矮小青年,就連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
“你,你這是神技啊!”
祝英台驚歎著撫摸自己的臉,對於自己變醜這一事實毫不在意。
“難怪每次馬文才沒睡好你隻要在他臉上這麼一折騰,他就一點都看不出熬過夜了!”
“都是些雕蟲小技。”
細雨笑笑,又說:“主人安排的侍衛就在後門,他會一路保護你們的安全。”
梁山伯左肩的傷還沒全好,傅歧那一下實在是將他傷的不輕,好在他也知道傅歧的性子和他那時候的心情,若換了彆人,說不定被當墊腳石的這一下已經徹底友儘了。
更彆說他從二樓跳下來的時候又傷了右腳的腳踝,現在走路都不太利索,其實並不適合長途跋涉。
他原本是該留在學館裡多養一會兒傷的,但也許是“祝英台”差點被燒死在朝露樓的場麵讓他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一想到祝英□□自留在這裡可能有危險,他就硬扛著要將她帶走。
不是說馬文才管不到祝英台,而是對於馬文才來說,心裡裝的事太多,祝英台隻是所有事情中比較重要的一個,還完全達不到讓馬文才心心念念的地步。
見梁山伯走路還有點一瘸一拐,祝英台也很擔心。
“你都這樣了,要不再留幾天?”
祝英台站在門口,有些遲疑地問。
“我沒關係的,多住幾天也行。”
“我前幾天就該到任了。”
梁山伯怕祝英台多想,“已經耽誤了春耕,要不是我受了點傷,現在已經在鄞縣了。”
“都是我連累了你……”
祝英台想到祝家人為了她放的火,讓不少人受了傷,甚至間接讓傅異的兄長吸了太多煙氣而不能活,不由得心情低落。
偏偏馬文才慎重地叮囑過她對任何人都不能說這件事,就讓那些黑衣人背上黑鍋。
這種“善意的謊言”不但讓祝英台不能對彆人傾訴心中的內疚,甚至還違背祝英台做人的原則,一想到這件事,她的內心裡就有種莫名的恐慌。
“怎麼能說是連累,你在朝露樓大擺筵席時,可是讓我在學館裡很是露了一把臉。”
梁山伯笑著說,“要不是你,謝使君怎麼能注意到我這麼一個小小的庶人?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那是因為你本來就很好。”
祝英台一本正經地說。
“正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優秀的人,所以即使是庶人的出身也掩蓋不了你的長處,總會有人發現。”
梁山伯被祝英台說的臉上有些發熱,不自然地轉過頭去。
他不明白祝家那樣的環境,怎麼能養出祝英台這樣“直率”的性格,尤其在見過祝英樓那種自命不凡的高傲後,祝英台這樣的簡直就像是從外麵抱養來的一般。
尤其是這種誇獎人的直接,讓已經習慣了謙遜的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後門,梁山伯是收了學館丙科的幾個學生去做吏員的,原本就租了一輛騾車,現在這牛車正好被他和祝英台用了,連車夫都不用請,馬文才派來的侍衛還會套車趕車。
隻是梁山伯沒想到要帶祝英台一起去赴任,所以租的車是很簡陋的那種,和祝家莊的完全不能比,車廂都沒有車圍和其他裝飾,完全是敞開的。
車上丟著幾個大包裹,一看就是梁山伯去上任的家當,而祝英台是被馬文擦匆匆接出來的,隻帶著一個包裹還是馬文才準備的,比起梁山伯的家當,祝英台的行李簡直少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