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物儘其用(2 / 2)

說話間,祝英台右側載著鐵器的船隻,突然開始朝著樓船的方向開去,顯然是有一隻船已經得了手,被成功劫走了。

而祝英樓搭載的樓船,則被水盜們驅使著三四艘衝舟衝撞著東側的船壁,樓船上的傳令人像是瘋了一樣吹起號角讓護衛的舟艇回來驅趕衝舟,但這些舟艇剛剛被祝英樓派出去支援貨船了,哪裡趕得回來?

隨著一波又一波的衝舟撞向樓船,水麵也開始跌宕起伏,祝英台感受到的顛簸就來自於此處。

樓船太高,重心原本就不穩,又擱淺在水裡無法動彈,被幾波衝舟撞過之後,竟然開始傾斜。

“女郎,我們要出去了。”

聽到樓船上棄船的尖銳鳴鑼聲響起,祝阿大驀地轉過身,對著祝英樓說道:“樓船一旦傾斜,沉沒隻是片刻的事,我們得去把少主他們救回來。”

雙方的首腦人物都知道在演戲,可小嘍囉卻不一定知道。船一沉,落入水中的祝英樓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彆,必須要有人接應。

祝家能參戰的小船都在貨船附近和水盜鏖戰著,其他船隻載滿重物無法快速馳援,隻有祝英台乘坐的花船能夠救人。

更彆說這原本就是為了載人而布置的最舒適的船隻。

祝英台被祝阿大他們護著走出船艙,隻見甲板上站了十幾名披甲執刀的祝家部曲,祝英台一眼看去,幾乎人人眼熟,祝家的精銳已經儘數在此了。

原本伺候祝英台的婢女和船上的雜工被驅趕到甲板的另一側,他們害怕流矢,不敢站起身,一個個抱著頭蹲在船壁旁瑟瑟發抖。

“讓他們進去吧。”

祝英台看著於心不忍,“他們一點自保之力都沒有,在外麵有可能被誤傷,不如讓他們都到船艙下麵去?”

祝阿大看了眼那些人,沒說話。

祝英台無法,對著那些婢女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到艙裡去。誰料那些人看到她身邊的刀斧手,再見她向她們招手,也不知道誤會了什麼,一個個如臨深淵般猛地搖著頭,情願擠作一團蹲在那裡。

她見這樣,隻能放棄自己的想法,轉而將注意力放在水戰上去。

水戰不同於陸戰,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接觸到,如果雙方並不碰觸,便是相安無事的局麵。

如今花船周邊小船們亂撞一氣,不時有人落水,遠處的樓船正在傾斜,也有人不停地跳下水去,無可論是哪邊從這艘船邊經過,隻要一看到船首上一身紅色嫁衣猶如信標一樣的祝英台,都有意無意一般避讓了過去。

於是這艘花船就像是狂風中的風眼,在一團混亂中竟得到了奇異的平靜。

那些瑟瑟發抖的奴婢們大概也發現了這點,有些膽大的居然還站起了身,扒著船沿往下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在莊中相熟的親戚朋友。

“全速前進,去救人!”

祝阿大見樓船上開始有人跳水,周圍的小舟都在向樓船靠近,也下令船工駛向樓船。

他們原本就順風,要不是水下有暗樁讓主船擱淺,如今都已經開了老遠了。現在祝家所有的船都在往樓船方向駛去,一些倒黴還在水中撲騰的落水者被這些突然駛來的船隻撞上,有的當場暈了,有的被撞出去老遠,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祝家主戰的艨艟小舟去救護主艦,那些水盜頓時騰出身來,一個個登上了載著祝家財物的貨物,驅使著船工將船掉頭開走。

這些水盜劫了船,並不朝著一個方向,來時他們四散而來,走時四散而走,就算祝家還有餘力去追,也不知道去追哪一個方向才好。

水麵上空餘下被水盜拋棄的無主小舟,正四處飄蕩。

刹那間,祝英台居然覺得它們很像後世一場狂歡後,那些場地上被丟下的各色垃圾。

無論是不是演戲,這場水戰簡直是一場完美的戰役。

從設樁擱淺主船,到水盜劫掠貨船引祝家機動性強的船去援,再到聲東擊西用衝舟擊破無人護衛的樓船,簡直如同教科書般的精彩。

祝英台對馬文才太過了解,一看就知道這樣的戰術不可能是這些烏合之眾的水盜想的出來的,肯定是出於馬文才之手。

人看不見危險時會為財死,但到了真要死的時候,又會放棄身外之物。

這些水盜明顯不是一夥兒的,有些小隊出來時甚至隻有一兩艘船,十來個人,他們各自為戰又零散各處,所以沒有人能將他們指揮的渾如一體。

於是馬文才索性不期望混如一體,而是將整個流程打散成各種細節,讓各自隻負責一部分,有的設暗樁,有的去劫船,有的在水麵上攔截祝家的小船,有的登船、有的接舷戰,如此一來,最終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揚長而去。

如果有哪個兵家在此,肯定讚歎這一套戰術,但身處其中的祝英台,隻感覺到了這個時代的冷酷。

無論是馬文才還是祝英樓,都懂得什麼叫將人“物儘其用”。

被祝家部曲保護著的祝英台似乎看起來是最悠閒的,但隨著船隻到達了指定的位置後,整艘花船都忙碌了起來。

旁邊的小舟開始將落水的人救起來,但小船載不了多少人,祝阿大令人放下早就準備好的繩梯,花船兩側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登船。

祝家有落水者見這情景,都拚了命的往花船的方向遊去,以花船為中心,祝家的幸存者開始收攏。

立在傳說祝英台就像是花船上慈悲的船首像,身著嫁衣的祝家女郎既然無事,送親隊伍就依舊還存在,他們的任務也沒有失敗。

此時,每個人心中都隻有一個念頭:

——登船!

要登上那艘花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