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有重來一次、重返少年的機會。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他深深一揖。
***
蕭衍的車駕直接入了起居所在的淨居殿,他雖年事已高,經曆卻還充沛,帶馬文才進淨居殿,不過是彰示著一件事……
這馬文才,要得勢了。
蕭衍日理萬機,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和馬文才詳談培養五館生的事情,他隻給了馬文才一個目標,那就是能儘快的“用”上這些人。
不是吟詩作賦、也不求聞名顯達,而是切切實實的能派的上用場。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他隻來自於會稽學館,和其他學館的人關係並不算熟悉,短時間內要能讓所有人齊心幾乎是癡人說夢。
但如果這事那麼容易,也就輪不到馬文才受到重視了。
領了命的馬文才在心中思忖著未來的方向,在被送出去之前,皇帝像是家中很多熱心的長輩一般,閒談似的問了他一句:
“佛念,你定親了沒有?”
馬文才一愣,心中湧起忐忑。
要想提高他的地位、讓他不被世家和庶人同時排擠,最好的辦法就是和門閥較高的士族、或是顯赫的庶人新貴家族有姻親關係。
但高門不低嫁,能匹配的隻有庶族,他可以低娶。
且不提這事靠不靠譜,他對妻子這個“位置”有所期待,並不願如此妥協。
所以馬文才隻是愣了下,立刻就回複道:“家中已經訂了親,是和同窗好友的胞妹,出身會稽祝家莊。她身體不算好,家中已經將她迎到吳興待嫁。”
如今消息不通,具體什麼情形還不了解,但至少在吳興那邊,人人都知道馬太守的兒子要成親了。
他露出羞澀的表情。
“算算看,秋後臣可能要請一段時間的假,回家成親……”
“已經定親了啊?”
像很多想做媒又失望的老人一般,皇帝有些失望地收回期待的目光。
“成家立業,人之大事。聽說你父親身體不好,已經向吏部申請了辭官?難怪急著要給你將親事議下。”
想到馬太守一旦辭職,馬文才的親事更難議定,他也隻能將心中的想法作罷。
“這假,準了,若要回鄉時,和國子學說一聲就是。”
“謝陛下。”
等馬文才從殿中被送出去時,他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
人說伴君如伴虎,奉與君前,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不會被後者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改變,無論對方對自己是不是滿懷好意,還是要“慎之又慎”啊。
馬文才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隨著引路的宦者往外走。
同泰寺和國子學是相反方向,和皇帝的寢宮離得極近,馬文才想回國子學,幾乎要穿越大半個台城。
以前馬文才隻是在秘書郎所在的所部活動,從未進過淨居殿,所以這條路馬文才也是第一次走。
隻是走著走著,眼見著方向是對的,道路越來越偏僻,馬文才心底突地湧起一陣不安。
太反常了!
“這位……”
他剛開口準備問,卻見著那引路的黃門官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直接撞進了旁邊的樹叢裡,三兩下就不見了。
真是用“撞”的,馬文才甚至聽到了衣衫被枝丫撕裂的裂帛聲。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馬文才還沒察覺到自己是被算計了,那就是白活了那麼多年,下意識的,他緊貼著牆壁,擔心可能來自於身後的暗算。
可惜他的警覺並沒有給他帶來解困的機會。
“看來,你不是很笨嘛!”
隨著擊掌之聲,從偏殿的長廊一側走出幾個帶甲的衛士,領頭的正是之前和蕭綜有矛盾的三皇子蕭綱。
蕭綱和太子一母同胞,又以詩才見長,六歲便能詠詩作對,人送雅號“詩癖”。
他一直被留在宮中,皇帝對他極其寵愛,認為他繼承了自己的文才。
和蕭綜盯上一樣,被這位三皇子算計上,馬文才除了認栽,沒有任何辦法。
“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做出攪局這麼蠢的事情?”
蕭綱看著馬文才,目光又轉向他額頭的紅痣,眼中儘是冷意。
“就仗著那顆痣?”
眼見著帶甲的衛士一步步向他逼近,馬文才的餘光向四處打量,找尋著能奪路而逃的方向。
“你說,我要不要把你那顆痣剜下來?”
蕭綱伸手拔出身邊甲士的佩刀。
見到拔刀,耳邊又是這樣的威脅之句,馬文才皺緊了眉頭。
這些甲士都是他的王府衛士,隨侍左右,皇帝並不禁止兒女的侍衛在宮中帶刀,可馬文才卻身無寸鐵。
“殿下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您是出於對臣的嫉妒之心,所以才出手殘害臣的軀體嗎?”
馬文才冷然道。
“你說的沒錯,我不能留下一個殘暴的名聲,拖累我的兄長。”
蕭綱點了點頭,乾脆的丟回佩刀。
“你嘩眾取寵,寫那篇祥瑞論勸諫父皇,不就是要名嗎……”
然而還沒等馬文才鬆一口氣,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既要名,我就讓你更‘出名’!”
“去,你們幾個,把他的衣服扒了!”
三皇子伸手一指。
馬文才悚然大駭。
“我要讓他赤/身/露/體的離開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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