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作文精選(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1191 字 10個月前

祝英台雖然讀的是四書五經, 學的是經史文章, 可本質上還是個理科生。

但凡她要喜歡抄書,當年也不會選擇讀化學。

所以即使這份工作很適合隱藏身份、很適合現在的祝英台, 她的內心也是痛苦的。

等她知道為了保持卷麵乾淨以及安全考慮,整個書閣裡都是沒水沒火時, 眼淚更是往肚子裡流。

這代表除了上廁所能休息一會兒以外, 她工作時連口水都沒得喝。

可話說回來, 你連水都沒得喝又能上幾次廁所?

這簡直是個悲劇。

一開始,祝英台還正襟危坐,用正楷抄寫的工工整整字跡清晰,沒過一會兒, 她連眼睛都開始疼了。

因為不能用燈,抄寫書卷的地方被安排在有自然光源的窗下,隻要在太陽下寫過字看過書的人都知道, 雖然光線好,可是看一會兒眼前全是光暈和重影,眼睛也酸澀的厲害。

“郎君歇一歇吧。”

負責伺候筆墨的小廝大概是已經習慣了祝英台表現出的這種情況,體貼地勸說著:“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這也太費眼了。”

祝英台放下筆, 問身邊伺候筆墨的小廝墨童:“之前抄書的人都這樣嗎?”

“像這樣的書閣有三個,唯有這個不進水火,另外兩位書令史都可以用燈的。這邊的書令史已經缺了不少日子了,之前都是國子學裡閒暇的書吏和學生、以及太子府上的常侍官輪流來抄, 寫了一些。”

他指了指另一側已經抄好的部分。

“隻是他們畢竟是斷斷續續的來, 能寫的也有限。”

“國子學的學生也來這裡?”

祝英台聽的眼睛一亮, “他們能過來抄嗎?”

“這間書閣裡大部分都是孤本,外麵是看不見的,雖不能借出去,卻可以在這裡看。有些國子生慕名而來,說是抄書,其實是來看書的。”

墨童笑著說,“等他們把自己感興趣的部分看完了,也就‘抄完’了。太子好脾氣,也不嚴格拘束他們要寫多少,時間久了,我們也就習慣他們這樣來‘借書’了。”

啊,懂了,難怪之前還有什麼小三郎的在這裡亂晃,看樣子不是在這任職的就是來蹭書的閒人。

不過能出入玄圃園,怕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

祝英台了然地點點頭,休息了一會兒,就認命的繼續抄寫。本來還用正楷的,慢慢也用起了更放鬆點的行書。

也不知是不是行書更符合如今人們的審美,當她換了行書之後,伺候筆墨和負責裝訂抄本的幾個小廝都盛讚起她的字來。

可能是太子和眾家擔心談論曆史和政治會引起麻煩,在這個書閣裡的書籍大多是曆代的詩文,即使有史書類,也大多是詠史之詩和一些點評人物的詩賦,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詔令、上書類文章。

這書閣中有不少臣子奏述給皇帝的上書,亦有皇帝下達的詔令,甚至還有彈劾同事的奏疏,實在讓祝英台歎為觀止。

她是新來的,書閣中的人不敢給她抄魏晉以前的古本,所以她抄的大多是本朝和劉宋和蕭齊年代的,即使如此,也足夠讓她看出很多東西。

也難怪太子要親自上門才能借到這些珍貴的孤本,若非家中有意保存,到哪裡去找這麼多詔令和上書來?

這些東西原本就屬於“內參”,也難怪不準帶出書閣,也不願讓隨便什麼書吏去抄了。

“這些東西,全部都要收入文選嗎?”

祝英台閒不住,邊抄邊問。

“不,這些隻是每家送來的,殿下的意思是,先抄錄收入,待編選時再做挑選,選辭藻華美、聲律和諧以及對偶、用事切當者入。”

墨童回應著。

祝英台抄書的手一頓。

“什麼?不是每篇都用,隻是先抄著?”

見祝英台似有不滿,幾個小廝都有些擔心她撂挑子不乾,連忙解釋。

“近百年來,戰亂頻生,尤其是當年衣冠南渡,丟失散佚的經典不勝枚舉。經史子集還好,大族為了著書立說,總是要妥善保存一些經典的,但是這些詩文曲賦、祭文奏記,往往都丟了個乾淨。殿下說,世上雖要有老莊之作,管孟之流,謀夫之話,辯士之端,記事之史,可如果人人都隻記得這些,人間也未免無趣了一些,諸公和陛下都認為殿下之言有理,這才開始編這《文選》。”

這些小廝在這裡已經任職很久,所謂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無論這裡抄書的人怎麼變,他們卻不變。

他們聽太子說的多了,見的也多了,也就知道該怎麼打動人。

“所以借此機會,即是為了編纂文選,也是為了替後人保存這些文章。如果都沒有人做,以後的人隻知道上古之時有四書五經,不知有這些精美絕倫的辭藻,豈不是可惜?”

祝英台隻問了一句,幾個書童小廝說了這麼多,硬生生把能說會道的祝英台都說怔住了,“哦”了一聲後,低下頭乖乖的抄書。

淚,不抄行嗎?

這是在為以後的文藝青年們留作業呢親!

就這麼抄著抄著,祝英台發現抄書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她的知識儲備大部分來自於原身的留存,一手好字也大多是原身練就的,她的書法之所以能“大成”,是因為她在後世也練過書法,臨摹過大量的字帖,眼界和發展都比原本的祝英台要強,屬於一種水到渠成,可論“基本功”,遠遠沒有原身紮實。

可隨著不停的抄書,她參閱了大量高門士族的帖本,這些士族大部分就是當時書品極高之人,每翻閱一本,便等於學習了一遍這些人的字體和筆法;

除此之外,為了怕寫壞而從頭再來,她抄書時十分認真,這不是簡單的重複工作,她在持續不斷的接觸各類文章和對這些文章的點評,不但在加深她的記憶,也給了她新的啟發。

彆人都是“先學後用”,唯有穿越而來的她是“先用後學”,在這裡重新學習了一次。

等意識到這一點後,祝英台再也不埋怨什麼了,不必書童小廝們鼓勵,自己先端正了起來,拿出了以前泡圖書館的勁頭。

見祝英台不必彆人伺候,自己就抄的風生水起,幾個小廝書童終於鬆了口氣,眼見著她已經抄寫的入神了,他們擔心會打擾到這位書令史的“狀態”,幾人研好墨、做好輔助工作,就悄悄地離開了這間書房。

“這位祝令史看起來是個活潑的性子,想不到這麼坐得住。之前陸家那位書令史隻抄了一早上就借病回家了,後來說是眼疾發了,我看祝令史身子骨還沒陸令史強健,可硬生生坐了一早上也沒抱怨,真是了不起。”

一位小廝歎服。

“現在還算好,再過一陣子要入夏了,不知給不給放冰盆。如果不給放冰盆,我怕祝小郎撐不住啊。”

書閣裡三麵都是書櫃,又悶又熱,為了抄書方便又要在日光之下,越發酷熱,要真入了夏,他們怕祝英台又跑了。

“你們說,二殿下為何讓秦主簿說這些要儘快抄完?明明沒那麼急的……”

一個小廝剛問出口,被墨童瞪了一眼。

“貴人們的事情,咱們什麼都不要問,當不知道就行了,小心給自己惹禍!”

“什麼二殿下?他刁難誰了?”

聽到後麵發出的聲音,幾個小廝嚇了一跳,見了鬼般回過頭來。

隻見書閣的另一頭,一身便服打扮的蕭綱正偷偷摸摸地翻牆過來,恰好落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三皇子經常來玄圃園看書,有時候興致好了也會幫著抄幾張。他是皇子,即使太子說了這裡的東西不經允許不能帶出,他要帶走自己謄抄的東西也沒人敢管,所以幾個小廝都認識這位三殿下。

一時間,幾人後悔不迭,跪做一片。

“不用說我也知道,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肯定是聽說阿兄難得召來一個可用的人,要把這事給攪黃了!”

圓臉少年正是蕭綱,聽了幾句就先入為主,氣呼呼地要去找祝英台“告狀”,其他人也不敢攔。

他眼尖,一眼看到祝英台正在窗邊抄書,剛走過去幾步,又突然想起就算他說了,祝英台也沒辦法拿他那腦子有病的二哥怎麼辦,頓時止住了腳步。

要不,去跟大哥說……

不行,說了又要怪我不帶侍衛到處跑。

正在猶豫間,隻見原本在抄書的祝英台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筆,拿著半張小簡對著太陽照了照,嘀咕著說:

“咦?好像不對??”

見她抬起頭,三皇子反射性低下頭往下一蹲。

“我蹲什麼!”

蹲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

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

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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