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國遭遇幾次大敗,早已經沒有了以往的士氣,建康的百姓更是連看到戰馬都驚慌失措,真要兩國交戰,南方如何與北方的久戰之兵作戰?
再想到這幾年來皇帝幾乎住在同泰寺裡的舉動,馬文才越想越覺得沒有勝算,也理解了謝舉如此推動罷戰議和的意義。
隻是這樣虛假的和平,估計也維持不了幾年。
等百官和使臣入了台城,接下來的事情便是由鴻臚寺和專門接待使臣的主客令負責。
南梁對這次出使很重視,主客令由太子親自擔任,自然是大開方便之門,東宮之中的賢良儘出,將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
到了台城的城門口,公主步出馬車改為步行,雖然一路風塵仆仆,下車時她依舊穩穩當當地踩在地上。
送嫁將軍花夭到了這裡卻不能帶甲護送了,必須要卸甲卸武器改換官袍跟隨使臣一起入宮,按照流程,花夭將她交給了宮中選□□專門負責保護公主安全的羽林郎。
這些羽林郎與其說是來保護公主安全的,不如說是來彰顯梁國人容姿的,一個個都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可是花夭一看他們步伐散亂就皺了皺眉頭。
魏國護送來的宗女蘭陵公主見花夭皺眉,原本走向羽林郎們的腳步頓了頓,擔憂地看向花夭,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這一眼信任無比,看在這些羽林郎眼中,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公主,可是對我等有所不滿?”
羽林郎之首王澤挺起胸膛,昂著頭瞟了身材高瘦的花夭一眼。
僅從身材上來說,這些羽林郎都是身材魁梧之輩,比花夭健壯許多。
見花夭微微點了點頭,蘭陵公主才收回目光,扭過頭乾脆地說:“沒有,我心中有些舍不得花將軍而已,接下來有勞諸位將軍了。”
她是宗室女,鮮卑女人地位高,能很坦然地當眾說自己舍不得自己的送嫁將軍,幾位羽林郎頓時嘩然,心中直呼這女子太過孟浪,臉上不免也顯現出幾分。
那蘭陵公主卻不管這些,向隊伍後方的魏國同胞一禮後,大大方方地走入羽林郎的“保護”之中。
到了這裡,花夭終於卸下了重任,對天歎息一聲,伸了個懶腰,轉身準備在典客官們的指引下去卸甲換袍。
這一轉身,卻發現身後多了道熟悉的身影。
“馬文才?”
花夭先是一愣,而後露出喜悅的表情。
“好久不見,郎君彆來無恙?”
馬文才雖是秘書郎,但身份還不足以接待魏國使臣,隻是蕭衍的侍從,現在宮中要大宴兩國的使臣,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他便抽空在台城前等了一會兒,想要尋找幾位熟悉的朋友。
沒想到沒等到徐之敬和褚向,卻等到了提前送公主入城休息的花夭。
一看到花夭,他就想起當日被他夜襲不能動彈的狼狽,臉上表情也沒那麼自然。
“彆來無恙,還沒謝過你之前搭救傅異之恩。”
馬文才向他拱了拱手。
“此乃主上任城王之令,我可不敢居功。”
花夭擺擺手,“傅異公子如今可安好?”
馬文才默然不語。
花夭懂了,臉上閃過一絲惋惜之色。
“那不知傅歧小郎君……”
“他如今是金部郎,負責給諸位使臣提供所需之物,現在應當忙到焦頭爛額吧。”
說到傅歧,馬文才臉上才終於有了點笑容。
他頓了頓,悄聲問:
“之前允諾會放回來的人質……”
花夭很想和他敘敘舊,但另一邊已經有同來的官員催促了,隻能不停回頭應付,聞言也壓低聲音:
“還活著的有一十七人,混入隨扈陣中,應該在官驛之中。貴國的謝使君和褚小郎君已經妥善安排。”
言語之中,和褚向似是很熟悉。
馬文才點點頭,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又有很多事情想要問清楚,便悄悄告訴了她裴家客店的地址,約了再敘的時間,這才悄悄離開。
花夭目送了馬文才,便抬腳鑽入公主的車廂裡,待再出來時已經是一身武將的常服,隨身武器磐石丟給了隨車的侍衛,輕輕鬆鬆地回到隊中。
她女扮男裝,借公主的馬車換衣,自然是引起梁國不少人的側目,可魏國人一個個卻好像理所當然一般,眾人也就不好多議論。
等回到隊伍中跟隨眾人一起入城,剛剛喚她的白衣中年問她:
“和你說話的那個,是你剛剛入城衝撞到的秘書郎吧?可有什麼麻煩?”
“大王,並沒有什麼麻煩。”
花夭笑著回複北海王元項,“他怕我擔心,來寬慰了我幾句就走了。”
這位北海王元項正是蘭陵公主的親生父親,他的女兒被封為和親公主送嫁南方,他也因仰慕南朝的文化一同前來,但因為他並沒有什麼特彆傑出的才能,雖然地位甚高,卻不是主使。
花夭雖是北魏的將領,效忠的卻是任城王元澄,等同於他的家將,北海王對花夭頗多照拂也是因此。
聽說沒什麼麻煩,北海王鬆了口氣,仰望著麵前的台城,再想著之前路上看到的一切,幽幽歎了口氣。
“這南朝……見麵不如聞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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