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臣覺得,我們此次不但要派出騎兵,還得派出心思靈活、能夠隨機應變的騎兵,隻是正如之前所言,我國並不以騎兵見長,我國的騎兵也不了解魏國的作戰環境和戰鬥之法,由魏國的花將軍來訓練這群騎兵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他侃侃而談,毫無突然被問策的無措之感,反而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一般:“何況,如果我國與魏國真的要打起來,有一支熟悉魏國戰術戰法的騎兵也很重要,說不得就能成為一支騎兵。”
馬文才的奏言合情合理,有理有據,即使蕭衍此時情緒低落,聽完後也意動不已。
蕭衍並不是胸無大誌之人,否則也不會早年舉全國之力建了這支白袍騎,隻是後來他發現北人要打過江來猶如渡劫一般,騎兵過河更是天方夜譚,壽陽要不是蕭寶夤訓練的水卒撐著早已經是囊中之物,便歇了興起騎兵之心。
隻是他們聽到馬文才說完後,各自苦笑一聲,陳慶之不便發言,蕭衍則澀然道:
“朕倒不僅僅是怕花將軍會刺探我國的軍情……”
他有些難為情,看了眼陳慶之一眼,示意他說。
“陛下是怕,花將軍看了白袍騎後,會失望而歸,不願再練兵了。”
陳慶之艱難道。
“這……”
馬文才聽懂了,也傻了眼,“白袍騎有如此不堪嗎?”
雖然之前也聽裴公說過白袍騎的馬過胖,可他當幽魂時便聽過“軍神”陳慶之的名聲,也知道白袍騎乃是他率領的能征善戰之軍,為此他第一次見到子雲先生時還險些失態,現在這兩位的態度卻是……
難道這才是白袍騎後來能夠橫掃千軍的原因?因為白袍騎是魏國人訓練出來的騎兵?
馬文才默了。
蕭衍有七八年沒關注過白袍騎了,有時候都忘了還有這麼一支人馬,要不是魏國人不知在哪裡打探出這支騎兵的消息,他都不會去找陳慶之詢問這支騎兵的事情。
隻是問完之後,他恨不得自己沒問才好,越發不想再管這支白袍隊了。
馬文才剛剛侃侃而談騎兵在接下來的作用,在魏國又能如何作為斥候收集情報雲雲,他眼前隻浮現出白袍隊現在的樣子,對他的話完全提不起任何信心。
他甚至覺得花夭也許會拂袖而去,所以才會召馬文才來問,想知道這位花夭是不是眼高於頂的自傲之人,又願意為回國容忍到什麼地步。
蕭衍遭遇諸多不順,沒說幾句就覺得胸悶,不想再想,揮揮手直接說:
“朕最近要去同泰寺齋戒,這些俗務不想管了,白袍騎的事情便交給你們了。”
“我會下一道旨意,如果那花夭願意練兵,我就借他們八百騎兵,他們在練兵過程中需要什麼支持,由你二人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的意思,便是怎麼方便怎麼來,這已經是很高的信任,即使是太子,也不是事事都能“便宜行事”的。
陳慶之一直做的是情報方麵的工作,但這樣的工作雖深受信任,但很難晉升,他有意借由此事改變自己在皇帝麵前隻懂文事的印象,當即欣然接受了這個差事,躬身稱“是”。
馬文才則更多的是想在白袍隊裡安插些自己的人,好帶些資源和情報回來,自然也是喜不自禁,躬身領旨。
兩人都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若今日皇帝不是因為永興公主之事心灰意冷,是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撂開手的。
將白袍騎交給魏國人練兵,對於好麵子的梁帝來說,無異於直接告訴世人梁國騎兵不如魏國的。
由於皇帝並沒有說這件差事由誰為主,隻說“你二人便宜行事”,馬文才便自願屈居陳慶之之下,表麵自己的態度:
“使君若有什麼差遣,儘管吩咐。”
“馬侍郎嚴重了,即是我二人領了此事,便一起商量便是。”
陳慶之撚須笑道。
“況且真要挑選出能用的人馬,靠我還真不行。”
蕭衍舊疾犯了以後,馬文才來回出入宮禁多有不便,所以蕭衍將他升做了黃門侍郎,直接升入了流內官中,負責公事處理的往來傳達,能自由出入禁中,接觸到眾多朝廷機要。
隻是他每日跟在蕭衍身邊,除了接觸到的官員以外,知道的人還不多,但這些人裡肯定不包括陳慶之。
如今他領了這份差事,這身份倒是可以拿出來用了。
馬文才知道他這是提醒自己日後行事要記得自己代表皇帝的立場,躬身謝過陳慶之的提醒。
“小子年輕,還需要先生提點。”
陳慶之雖受信任,但畢竟是個庶人,日後出路無非兩條,若不能進入中書省,便隻有去邊鎮做鎮守或進入軍中做個典簽。
但如今中書省的中書通事舍人朱異正受寵,博聞多識又辦事乾練,又頗會排擠,至少數年內他不會有進入中書省的機會,而他沒有學過武,又不會騎射武功,去當鎮將也不可能。
如今陛下將本部的白袍騎交由他“處置”,雖說隻是暫時,至少也是一條可以圖謀的新路。
隻是自己隻是精讀過兵書,對練兵之法並不精通……
看到馬文才,再想到之前自己為他卜的卦象“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之前的忐忑之情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他如今已經見到了“大人”,運道正在上升,自己和他一起“便宜行事”,又怎會有坐困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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