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威逼利誘隻是為了贏,還能說是蕭宏貪財的秉性如此,可要是百般手段都是為了輸,這就內有深意了。
“陛下不願見他,他想儘辦法投其所好,又是送名貴的禮物、又是送莊園田產,可是陛下什麼都沒收,他當然是怕了。”
馬文才在蕭衍身邊好一陣子,也了解了這位陛下的為人。
“陛下崇佛,內庫空虛,臨川王富可敵國,想要給陛下送錢卻都不能,竟然用這種法子,嗬嗬……”
如果隻是貪財或是好色,蕭衍其實並不願意為難這個親弟弟。
當年齊昏侯昏聵,因怕功高蓋主而殺了蕭衍的父親和兄弟,蕭衍才一怒走上造反的路子。他一生最重家人,兄長死了,他就將自己的同胞兄弟當成兒子一樣養,才把蕭宏養成這樣的性子。
可永興公主那一番“控訴”實在太過讓人心寒。
她說自己和自己的王叔亂/倫,又說王叔許了她皇後之位,這兩人一個是皇帝如珠如玉捧在掌心裡養大的女兒,一個是百般寵溺給予富貴的胞弟,蕭衍被此事傷得臥床好幾天沒有起身,可見有多痛苦。
從蕭正德和柳夫人的事情,看得出蕭衍在這種倫/理道德上是有極高的標準的,說不定已經對蕭宏起了殺意,恨他拐帶自己的女兒,如果不見蕭宏還好,要是見了他,才是這位臨川王的末日。
可憐的是臨川王根本沒看清這位親兄弟對自己最後的寬容,他以為這次和之前許多次那樣,隻要能見到自己的哥哥,再哭求討好上一陣子洗刷自己的“冤屈”,對方就會待他一日既往。
他知道皇帝缺錢,有萬貫家財卻沒辦法送進宮裡。
宗室和皇子們都不願惹上麻煩,朝中大臣又恨不得這位國之蛀蟲早點倒台,以謝舉為首的士族清流都和這位臨川王不對付,他一朝失去了寵幸,才知道之前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麼,越發想要討好自己的兄弟。
但是輸錢給內監,再間接給皇帝送錢這樣的昏招,想一想,也是可悲。
可惜馬文才一點都不可憐他。
看著身邊的梁山伯,他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你……現在還想扳倒臨川王嗎?”
往日臨川王府勢大,馬文才不敢問這個問題,怕梁山伯以卵擊石,毀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大好前程。
“雖知臨川王是個蠢貨,這輩子也不知被多少人利用……”
梁山伯目光幽靜,似有暗光閃過。
“但我父親的死,他脫不了乾係。”
“身為人子,自是要血債血償。”
他入禦史台,最大的目標便是把臨川王拉下馬。
梁山伯的父親梁新是為調查士簿而遇害,之後梁山伯也一直受到臨川王府的追殺。
他如今當上了禦史,查的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多。
臨川王深受皇帝信任,權勢滔天,當年有太多人投靠,也不乏有利用王府謀利或是庇護的,臨川王一生作惡太多又不怕報複,怕是自己都不記得當年收了好處幫人入“士籍”的事了,就連對梁新和梁山伯下手的,也俱是王府的門人,不見得就是他親自命令的。
但總歸是借了臨川王府的勢,他沒有親手殺人,卻遞了刀。
“何況這位臨川王……”
梁山伯冷笑著。
“他失勢了,對梁國和梁國的百姓來說,才是天大的好事。”
馬文才聽完了他的話,便知道他心意已決,怕是已經籌謀了許久,就等著一擊得手的機會。
“好,那我幫你。”
他說。
“我給你個能用的把柄。”
梁山伯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馬文才。
馬文才被他看的有些赧然,好似不經意地抬起眼,看向遠處的高台。
高台上,原本人人簇擁著樂山侯如今形單影隻,抓著欄杆緊張地看著下麵的賽事。
蕭宏和幾個子女都不親近,樂山侯蕭正則隻知道王府裡派人去接觸了石虎,卻不知道蕭宏是想讓石虎輸。
知道父親押了石虎,卻意會錯了的蕭正則,全押了石虎贏。
“蕭正則隻是個樂山侯,卻能一次輸上幾十萬錢。人人都以為他是子債父償,卻不知蕭宏貪婪吝嗇,對幾個兒子並沒有那麼大方。”
馬文才說著完全不相關的話。
“這位樂山侯以前靠蕭正德才揮霍無度,如今蕭正德沒了,他卻依然能幾日之內便抬了錢來還債,我好奇稍微查看了下他送來的錢……”
馬文才拿了祝家那幾船廢鐵,對這種事比旁人都要精通。
所以……
“那些錢不對,樂山侯在偷著私鑄官錢。”
他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幸災樂禍地表情。
“不過,我覺得……”
“你大概是有本事讓‘臨川王府’私鑄官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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