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誰也沒想到遊仙園主院的火能起這麼大,很快就將一片建築都蔓延過去,遊仙園早先已經被搜掠一空,這些人不甘心空手而歸一間屋一間屋的找,待再察覺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
查出這幾具屍首不是死於械鬥或爭執,而是死於貪心,梁山伯就沒有了什麼再關注這些人的心情。
但也因為如此,梁山伯對江無畏猜測人心的本事是心服口服。
在這種混亂的時候,臨川王府又沒有正經主子,各處都出現了這種情況,“江無畏”在這種貪心之下被人付之一炬,實在是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若不是有“柳夫人”之事在先,他或許也被這麼瞞過去了。
梁山伯有了發現,悄悄記下了遊仙園的方位,待離開臨川王府時,托了個裴家的門人,給馬文才送了封信。
臨川王離開王府後不久就起了火,說明江無畏決斷的很快,而且很有把握。四門沒見異常,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遊仙園裡有密道存在。
梁山伯要靠禦史台或禁衛軍的勢力找人,不出半天全天下就都知道江無畏跑了,他下意識覺得這位寵姬是這件事的關鍵,便給馬文才去了信。
要論找人,官府不見得能比馬文才收攏的那些三教九流有效率。
此時馬文才正在宮中,剛剛將臨川王蕭宏送至禦前。
蕭宏來之前已經被江無畏分析過情勢,知道自己的性命不在於自己做過什麼,而全看自己這位兄長的心情,於是一見了蕭衍就地一跪,趴在地上就是嚎啕大哭。
“皇兄,為什麼都說臣弟派人謀刺?臣弟什麼都不知道啊!”
蕭宏哭得像是個孩子,連說話都帶著顫音。
“臣弟早上還在和畏娘討論宴會上的菜肴,壓根就沒見什麼人!”
他說的都是實話,但沒有對證。
況且蕭衍是親自見了臨川王府的門人在橋尾阻攔的,連弓箭這種東西都拿出來了,簡直是怒火中燒,眼見著弟弟哭倒在地上,沒有一絲心疼,反倒是更加怒其不爭。
這樣的事情都做了,若做了能硬氣,他還要高瞧這弟弟一眼,偏偏做下了還耍賴皮想要糊弄過去,豈不是丟人現眼?
越想越氣,蕭衍隨手抄起手邊的一個熏爐,就朝蕭宏砸了過去。
熏爐沒有砸中,哐當落在蕭宏的腳下,卻已經把他嚇得渾身癱軟,連哭號都不敢再喊了。
“這麼多年來,幾乎每幾年就要鬨一次刺殺,總有懷疑是你的,但朕都不信。朕和你說過那麼多次,不要造反,不要有野心,隻要朕在位一天,便少不了你的富貴,如今你竟……”
蕭衍咬牙切齒。
“你如此蠢笨,就算造反天下也不會是你的!朕才乾勤奮都勝你千百倍,尚且治理不好這個天下,每夜醒來都膽戰心驚,你好日子不過就算了,還要殺給你遮風避雨之人,若你不是蠢貨,全天下就沒蠢貨了!”
蕭宏本來還在發抖,聽到這話委屈更甚,抬起頭就喊:
“臣弟沒啊!臣弟好日子過的好好的,殺皇兄乾什麼!”
眼見著蕭衍已經氣到無法站立,馬文才心中一驚。
皇帝年事已高,不少老人就是被氣過之後中風不起的,他才剛剛起家,可不想看到最大的靠山倒了,連忙上去攙扶。
“陛下,如今罪證還未找齊,此事尚有疑點。就算罪證確鑿,臨川王也不值得為此如此動怒,你要為全天下的百姓保重身體才是……”
他輕輕扶著蕭衍坐下,又小聲說道:“如今王爺嚇破了膽子,問也問不出什麼,陛下又心情激動,依臣之見,不如先將王爺看押起來,待禦史台查出鐵證,再當麵對質,否則一直這樣哭哭鬨鬨,像什麼樣子?”
蕭衍心中未必對臨川王沒有一絲希望,聽到馬文才如此一說,隻猶豫了一瞬,便同意了。
“朕這不成器的弟弟樹敵太多,手下又有不少能人,即使是看管在宮裡,朕也不放心。”
他拍了拍馬文才的手。
“佛念,你親自去看管他,勿要讓他出了紕漏。”
這是對馬文才的信任,但如果臨川王真有個萬一,有多少信任就要有多少憤恨,馬文才自然懂得這個道理,當即應下了。
臨川王原以為自己大難臨頭,沒想到皇帝竟然被這小侍郎三言兩句勸著暫時放過他了,頓時欣喜若狂,雖然被馬文才提走,竟還對他感恩戴德。
“馬侍郎仁義,若我能平安回去,必定重謝。”
蕭宏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麵子了,撫著袖袋裡擠出一抹笑容。
“我這人吃不得苦,請馬侍郎幫我找間舒服點的屋子,若是打點不趁手的地方,儘可找我府中的畏娘去取……”
他話說到一半,撫著袖子的手突然一頓,笑容也僵在臉上。
鑰匙呢?
難道是他伏地痛哭的時候落到殿中了?
他如此失態,馬文才自然也發現了,停下腳步靜靜等他,心裡卻已經百轉千回,猜測起各種可能。
蕭宏不是城府深沉之人,如今已經落到這種地步,竟還有幾分天真。
“馬侍郎,我丟了東西!”
他完全不顧自己正被禁衛軍壓著在走,還要上前去拉馬文才的袖子,被一旁的禁衛軍用長戈攔下。
“我丟了很重要的東西,麻煩馬侍郎陪我回殿裡去,我要找一找!”
“丟了東西?”
馬文才被蕭宏氣笑了。
旁人的禁衛們也一起笑了起來。
“我真丟了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蕭宏拍著袖子連忙跳腳。
看夠了蕭宏的笑話,馬文才也懶得再和他墨跡了,大袖一揮。
“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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