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梁山伯頓時肅然躬身。
“下官在。”
“令你帶著臨川王府私庫的鑰匙,協助禁衛軍找到臨川王府私庫的位置,並打開私庫,尋找臨川王徇私枉法的證據。”
他從案上拿起一個小木匣,遞給梁山伯。
“此乃私庫的鑰匙,乾係重大,不得有失!”
梁山伯接了鑰匙,領了命令。
王簡一直欣賞梁山伯的膽大心細,何況他曾多次進入臨川王府,對王府結構也很了解。
再加之禁衛軍和他也有過幾次合作,彼此都很了解,不會出現什麼齟齬。
所以無論是於公於私,王簡都會把這個任務交給梁山伯。
見梁山伯接了鑰匙,王簡才說了幾句來龍去脈。
原來之前蕭宏在宮中丟了東西,一直嚷嚷著要回去尋找,宮中負責看守臨川王蕭宏的馬文才留了個心眼,悄悄著人尋著蕭宏來的方向回去尋找,終於找到了一把遺失的鑰匙。
這馬文才對皇帝忠心耿耿,明明得了可能獲得價值連城之寶的“鑰匙”,卻將鑰匙交予了皇帝,說明了原委。
皇帝得知弟弟可能在王府裡藏有密室,當即便召了禦史大夫王簡過來,讓他帶著禦史台善於勘查之人去尋覓密室所在之地。
如果梁山伯不是事先知道了馬文才找到了假死的江無畏、這鑰匙也是在江無畏手中得到的,肯定和王簡一般,感慨著馬文才的忠心和智謀,也讚賞著馬文才的“大公無私”。
人人都知道蕭宏富甲天下,能夠抵禦蕭宏私庫的誘惑,當然是心誌堅定的純臣。
“馬兄為何對‘好名聲’如此執著?”
梁山伯心裡歎了口氣。
依他對馬文才的了解,如果馬文才從江無畏那裡得到了蕭宏私庫的鑰匙,應當是瞞下此事,悄悄從密道裡將這些財寶移走,以作他日之用。
他這位摯友野心極大,膽量也與野心一般能夠吞天,蕭宏寶庫裡的財寶想也知道價值連城,不必思量都能知道可為他帶來多少助力。
但他卻把鑰匙交了出來,又讓禦史台去查,自己抽身事外隻做個旁觀者,除了是為了“名聲”,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
梁山伯領了命,帶上禦史台中最擅長尋找蹤跡的幾位乾吏,取了禦史大夫的手令和鑰匙,一起火速趕往臨川王府。
負責把守臨川王府的禁衛已經接到了宮中的命令,要和這幾位禦史台的禦史一起查找密室私庫的線索。
他們都隻是些武官,跟隨禦史台官員一起查找是皇帝為了安全考慮,怕他們密室沒找到先被人殺人滅口,這些武官也知道自己沒有搜查的本事,隻做好本職之事,保護著禦史台官員。
“幾位禦史對尋找私庫,可有了思路?”
臨川王府占地極大,不亞於皇宮,要是一間間找下去,沒兩三個月找不完,禁衛軍們本質是保護台城和宮中安全,不可能每天都耗在這處,隻希望這些禦史能夠給力一點。
“之前我便細細勘查過,我覺得遊仙園有極大的疑點。”
梁山伯說出自己的‘猜測’:“臨川王對寵姬江無畏幾乎是百依百順,日夜都宿在遊仙園裡,即便這是出於寵愛,但對於一位見慣美人的王爺來說,這樣的寵愛也有些過了……”
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選擇遊仙園自然是因為江無畏透露了私庫的位置。
“而且臨川王剛走,江無畏就被燒死在遊仙園裡,雖說明麵上看是遊仙園的下人見財起意,可這手段也太毒辣,倒像是蓄意如此。”
梁山伯將江無畏的死引到其他方向。
“江無畏和臨川王日夜相處,臨川王的秘密她必定也都知道。臨川王自覺可能失勢,自然不會讓自己的秘密就這麼暴露於人前……”
“你是說,江無畏的死是殺人滅口?”
幾位同僚頓時恍然大悟,再一想確實有不少疑點。
前腳蕭宏剛被抓了,後腳江無畏就死了,遊仙園裡還被搶掠的空空蕩蕩,一把火燒了。
看起來像是求財,可再一想,燒成斷瓦殘垣的遊仙園可不就失去了搜查的價值?
沒了那些值錢的東西,怕是臨川王府以前的下人都懶得再收拾一片廢墟。
誰說蕭宏是個笨蛋?這樣的心計手段,怎麼可能是個蠢貨?
一定是裝傻!
幾個禦史精神一震,越想越覺得臨川王狡猾,又覺得他們這位裴禦史實在是目達耳通、神機妙算,就算蕭宏有了重重謀劃,依然逃不過他的慧眼。
有了方向,再找起來就容易不少,何況蕭宏的私庫確實建在遊仙園裡,而且梁山伯也提前知道了如何進入。
隻是一開始就在找到也太假了,他耐著性子帶著人在遊仙園裡找了兩天,才“恰巧”撥動遊仙園蓮亭上的機關,打開了地道的入口。
“這入口竟是建在湖上?!”
禁衛軍和禦史們都驚住了,“難怪臨川王不懼放火,這私庫建在湖底,哪裡怕火燒過去?!”
他們挪開蓮亭上的石桌,沿著地道緩緩步入地下,知道一側就是湖畔的岩層,心裡都有慌張。
有了之前在密室裡找到那些無用之物的經驗,他們一方麵擔心這密道突然塌了、讓湖底的水倒灌進來把他們都淹死在這兒,一方麵又擔心花了這麼大功夫找到的密室又裝的是一堆無用的東西。
到了私庫門口,厚重的大門上掛著一方古怪的大鎖,梁山伯從懷中取出禦史大夫交予他的鑰匙,上前開啟,果真輕鬆開了那道鎖。
這便是蕭宏那座不為人知的“私庫”。
禦史台不眠不休搜查了兩天,終於有了結果,眾人都激動著雀躍著,幾個性子急的禁衛軍更是伸手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門後,珠光寶氣閃花了眾人的眼睛,堆積如山的兵器和甲胄像是最明晃晃地證據、昭示著臨川王的野心。
人群歡呼起來,梁山伯強忍著心頭的震動,一邊命人上去通知禁衛軍的人回去調派人手封鎖這裡,一邊帶著禦史們徹底搜查私庫、點檢財物。
這座私庫實在是太龐大了,蕭宏又是個不愛收拾的人,東西丟進來就沒整理過,東西雖繁多而珍貴,查找起來卻根本讓人毫無頭緒。
在一片散亂中,謀處多寶格上整齊放著的好幾個盒子就顯得格外顯眼。
梁山伯自是一眼看到了那幾個盒子,移步過去,抬手取了最上方的下來。
待他打開盒子,從其中取出一冊翻看,翻閱著的手指突然一頓。
冊子的某一頁上,夾著枚書簽。
那箋他見過,是祝英台所製,他下意識將那枚小簽塞入袖中,打開了那一一頁。
於是那眼,便再也移不開了。
直到同僚好奇地過來張望,梁山伯仍然立著,他還沒有改變他捧著冊子的姿勢。
他的呼吸忽長忽促,胸膛也隨著起伏。
他的眼睛盯著冊簿上一行行庶人的名字,看著那些庶人如何付出錢財改換門庭,仿佛在專心研究那頁冊簿的形狀。
同僚仔細一看,隻見那被簽夾著的那頁寫著:
“會稽郡山陰縣縣丞梁新,少而仁厚,周窮濟急,才能卓越……所貴在於得才,無係於定品……治理水患有功,今詔書褒美,酬以縣令……”
“經中正核定,擢入二品才堪,自依舊從事。”
然而那條表書後卻在梁新上畫了個圈,添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梁山伯哆嗦了一下,手指撫上父親的名字。
他的眼中滾燙,他的胸中火熱。
來之前,他曾疑惑與馬文才為何有重寶而不取,他以為自己了解這位朋友,他以為馬文才是為了“舍利益而得名聲”。
而這一刻,他得到了答案。
卻羞愧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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