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再怎麼不拘小節,也不代表她能忍受一個不認識的落拓大叔樣的男人一天到晚貼著他。
“他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你要對他這麼客氣?”
“我已經給馬兄去了信,馬兄今天會來處理的,我這也是緩兵之計。”
梁山伯好聲好氣地安撫她,“他能無聲無息地繞過那麼多護院遊俠兒的防衛摸到你的房間裡,還能無聲無息地攀上那麼高的房梁,如果他對你真有惡意,才是防不勝防。我這不是對他客氣,而是實在不必有無必要的衝突,尤其當對方可能是某種‘高人’的時候。”
祝英台眼睛一亮,明顯想岔了。
“你是說,他可能會武功?”
梁山伯能大約猜出祝英台的“武功”是什麼意思,點點頭肯定,“陶家是丹陽醫家,和東海徐氏一樣聞名於世,但他們長於‘練氣’,一直是以氣順脈、走的也是金針點穴的路子,擅內功、會武藝。這種醫術講究天賦,這麼多年來,陶家子弟中除了陶弘景,也沒再出幾個出眾的醫家,大概是子嗣資質都平庸吧,沒想到這位‘關門弟子’倒有幾分真傳。”
他抬頭,見祝英台眼睛大亮,就知道她更喜歡聽這種“八卦”,為了不讓她無緣無故樹敵,便又多說了一些。
“南北分立後,道統之爭就沒斷過,北方以‘天師道’為正朔,而南方的茅山則一直在發揚‘上清派’,道門高人頻出。”
梁山伯歎道:“陶弘景出身醫家,又精通禦氣之術,後來又修了道,所以精通醫術、煉丹、天文、地理、兵學,他年少的時當過官,才名動京城,修道後又學了很多東西,他甚至還會鑄劍。”
“最主要的是……”
他看了祝英台一眼,“陶弘景是陛下年少時就崇拜的‘朋友’,這交情從未斷絕。甚至我大‘梁’的國號‘梁’,也是陶弘景推演後建議陛下定下的。”
祝英台臉上嬉笑的表情漸漸收起。
“陛下處事猶豫不決時,仍然有向茅山遞信請教陶弘景的習慣,人稱‘山中宰相’。如果茅山那邊知道你能煉銅,如果你和陶弘景交惡,第二天,全天下都會知道你為馬文才煉銅的事。”
梁山伯心裡其實十分擔憂,但是為了不讓祝英台背上包袱,所以才一直語氣淡淡。
“馬文才根基不穩,如今正是要韜光隱晦之時,不宜現在招搖。昨日來的是個年輕道士,不是陶弘景,才讓我放心不少。”
世人對陶弘景多有誇大,已經將他形容的直如神仙。
他本就是醫家出身,一直都愛遊曆天下,梁國到處都有他的事跡傳播,有些人說他雖年已古稀,卻宛如壯年,步履輕健,也看不出年邁的樣子。
昨日乍然見到孫進之,他還擔心是陶弘景親自來了,結果隻是個關門弟子,那心才算放下。
但孫進之能夠出山,絕不如他所說的那樣,是“偷偷”下山的,必然是得到了茅山上暗地裡的允許,隻不過他自己不知罷了。
說不得,這孫進之就是茅山下來試探祝英台對“道門”態度的,萬一祝英台對孫進之態度惡劣又提防,接下來就不會這樣客氣。
佛門能夠崛起,是因為在戰亂的時代,它有安撫人心、平息紛爭的作用,它是人們在顛沛流離後精神上的需求和安慰,是順應時代的。
那漸漸被遺忘的“道門”呢?
陶弘景學習這麼多東西,門下三千弟子學習不同的路子,他精通天文地理、兵家、冶鐵煉金,都隻是試圖為南方的道家尋找出一條新路。
一條“實用”的路,一條“道門可用”的路。
梁山伯不推崇玄學,但有時候都會可惜,這麼一個崇尚“無為”的門派,竟被佛門逼迫到,要開始走“有為”之路了。
祝英台自然是不明白“道門”生死一爭的迫切,她也不明白孫進之飛簷走壁日夜相候背後的狂熱,她能不考慮,馬文才和他卻不能不考慮。
“你不用考慮這麼多。”
見著祝英台漸漸染上沉重的眸子,梁山伯歎息一聲,伸手拂過了她的眼睛。
“你就用平常心和他們相處就好,他們既然是問道而來,你就答疑解惑就行。其他的……”
他仰首看著宮城的方向。
“有我和馬兄看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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