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來到算二的課室時,整個人的精神已經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祝英台時間觀念很強,做什麼事都提前,正因為如此,算二裡的人來的不多,前排裡隻有坐在她左首的伏安,正在案上盤弄著一堆小棍子。
等她入了座,已經有學子陸陸續續進來,大概是之前鬨的事傳開了,每個人進來都要看祝英台幾眼,而後三五竊竊私語,這讓祝英台更加憋悶。
被彆人仇視的感覺很不好,自己的善意被人曲解更是難過。
真是她的錯嗎?
祝英台回顧整件事情,越發覺得頹喪。
從未有哪個片刻,她覺得自己如此無用又虛偽過。
她為什麼會穿越啊!
祝英台將腦袋埋入臂中,借著案幾和寬大的袖子掩住自己的臉龐,悄悄地抹著眼淚。
她根本就不是迷戀穿越的女孩子,也從未想過要穿越,上蒼為什麼要讓她有這樣的經曆,而不是安排其他性格更加堅強的女孩穿越?
她是被上蒼安排來丟未來人臉的嗎?
來證明即使他們回去了,也隻是個什麼都做不好的渣滓?
看見她似是軟弱的姿態,左邊書案旁傳來了一聲嘲笑聲,聲音並不真切,祝英台也不想抬頭去看。
她這樣逃避的姿態,雖擋去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卻也讓更多人看向她的眼神肆無忌憚。
直到祝英台耳邊一句倨傲的命令聲。
“這是我的位子,讓開。”
馬文才?
祝英台胡亂擦乾眼淚,猛地一下抬起臉。
待看到真是馬文才來了,祝英台滿臉不敢置信。
看到這樣的祝英台,馬文才也是一肚子火。
這祝英台好歹也是堂堂祝家莊的鄉豪之女,其兄其父都是能亂陣裡衝殺的悍勇之人,西館究竟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地,讓她昨天不顧形象抱著他的手臂嗷嗷嗷假哭,今天又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趴在案上一動不動?
她身為士族的驕傲呢!
以她的才學,足以傲視這裡所有人,怎可懼怕彆人評頭論足?!
他的眼神從祝英台身上掠過,向著課室中那些鬼鬼祟祟看他的人身上掃去。
他是世家子弟,其父又是太守,如今氣勢一揚,眼神越發犀利冷傲,那些之前還伸頭探腦的猥瑣之人,立刻麵紅耳赤地低下頭去。
如果說昨日來就讀的祝英台,總是讓他們差點忘了他的出身與他們不同,那今日的馬文才,就徹底讓他們明白了什麼叫“士庶天彆”。
看到眾人眼觀鼻鼻觀心,馬文才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就讓他好好教教祝英台……
什麼才是身為士族應有的風骨!
馬文才如此強勢,臉色大變的不止一兩個人。
譬如被他直接命令起身的伏安。
會稽學館的座次是以成績排位的,達者為先。
祝英台是丙科第一,理所當然的坐在第一排正中,但丙科第二卻是馬文才,丙科第三是另一個士族,他其實隻是第五而已。前麵座次不在的時候,第五名的伏安當然可以坐他的位子聽課,可現在他來了,他就得乖乖讓座,往後順移。
被馬文才用這樣的口氣呼叱,伏安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一把抓起案上放著的小棍子,越過祝英台的身側,也用同樣惡劣的語氣叱著坐在右首的劉有助。
“看什麼,讓我!”
誰也沒想到馬文才會來,並且打亂了原本就安排好的座次,劉有助素來在伏安之下,老老實實地抱起自己的東西,往旁邊挪了挪。
馬文才等伏安走了,麵無表情地看了案幾一眼,跟著他來伺候的追電立刻取出絲帕將伏安逗留過的地方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細雨則鋪上已經準備好的案布和坐墊,再擺上筆墨紙硯和一筒東西,這才躬身退下。
比起昨天半夏的舉動,追電和細雨的動作,幾乎是把伏安當成了瘟疫一般在處理。
這下子,伏安的表情更加難看了。
祝英台也屬於同樣歎為觀止的人群之一。
自從馬文才進了屋子,已經沒有人注意她了,他就像是個磁鐵,一舉一動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進去。
而且不同於彆人看待她時讓人不適的窺探和鬼祟,他們看待他的目光是羨慕的、是敬畏的、是帶著仰慕的。
這就是真正的貴族和她這個女/*/絲之間的區彆嗎?
哪怕她現在頂著一張貴族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