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粗使下人呢?今晚怎麼沒讓他在院子裡守著?”
馬文才沉著臉,追電舉著燈籠替他照亮道路。
“你說安布?”
祝英台聽他問起家中帶來的雜使差役,愣了愣:“我有東西要買,差他下山去縣城裡買東西去了。”
“荒謬!你也太不注意自身安危了!”
馬文才氣笑了。
諾大的客舍,就由兩個女人住著?
被害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祝英台剛剛被驚醒,人還有點迷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愣愣地看著麵前三位同窗登堂入室。
“剛剛似是遭了賊,你們還是先看看有沒有丟什麼貴重東西。”
梁山伯見祝英台莫名其妙地僵立在那裡,隻好出聲提醒。
聽到梁山伯的提醒。半夏嚇得掉頭就進了屋子去翻查,因為屋子裡還有馬文才的東西,馬文才的伴當們也開始在屋子裡清點起來。
祝英台平日裡並不做什麼整理,但確實也有些不好被人拿走的東西,皺著眉頭也進了屋子,將自己藏在各處的私人東西翻了起來。
於是乎,跟著進了屋子的三人就茫然地看著祝英台從櫃子裡翻出許多刻著字的小印章和一塊小板子,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根圓筒,從一個筐子裡拿出一大把豬鬃小刷子……
“祝英台,你到底在找什麼!”
馬文才終於忍無可忍,低喝出聲。
“你那些破玩意兒丟了都沒人要!”
“什麼破玩意兒!”
祝英台沒好氣地頂嘴,“對我來說可是好東西!”
牙刷被偷了,難道要用柳枝擦嘴?
肥皂要沒了,洗個手還得撈澡豆!
她的活字印刷都還沒研究個明白呢!
這些都是有錢都沒地方買的東西,知道她做出來有多困難麼?差點沒被人當做得了癔症!
“我是讓你找找看有沒有少什麼貼身的東西!”
馬文才快要瘋了。
他白天還為她的手跡差點被庶民拿走而亂了方寸,結果現在可好,居然鬨了賊!
一想到祝英台的貼身小衣或是玉佩飾物什麼的被人偷了去,他日說不定流落到市麵上,馬文才就又有了殺人的衝動。
這可比手跡什麼的嚴重多了!
難道剛剛的噩夢是要預示他未來可能遇見的糟心日子嗎?
真見了鬼了!
半夏還在屋子裡清點著所有物品,那邊人高馬大的疾風已經提了個人進來,將那人扭送進了屋裡。
“主人,幸不辱命!”
疾風按著地上那人,譏笑著。
“他以為自己翻牆從小路繞開,我就找不到他,卻不知主子住進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把周圍的路徑都記得爛熟於心。他鬼鬼祟祟,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有偷盜行為,我隻好把他提來請主人發落。”
馬文才蹲下身,提著那被按在地上的人的頭發一把拉起,映入眾人眼簾的卻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之人。
“劉有助?你不好好在丙舍睡你的覺,來這裡做什麼?”
祝英台也被嚇了一跳。
那被按在地上的“鬼祟”之人,正是白天被馬文才“欺負”了的劉有助。
馬文才眼神裡聚起疑色,麵如沉水地看著地上的劉有助,不僅僅是馬文才,就連一向寬厚的梁山伯,都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臉色也很難看。
幾人之中,唯有完全不認識劉有助的傅歧一頭霧水,有些氣惱地開口:“他到底是誰啊!彆隻把我排在外麵!”
“他是這屆丙科第六的劉有助,白天我們還在一起上過算學課。”梁山伯頓了頓,有些語焉不詳地說:“白日裡,和馬兄有些誤會。”
“什麼誤會,直接說是有些矛盾就是了!”
馬文才語氣不佳。
“白天那事是我腦袋被門夾了,不必替我掩飾!”
聽到馬文才的話,祝英台立刻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你也覺得你做錯了?”
‘我做錯個屁啊!’
馬文才差點罵出聲來。
“現在不是我做沒做錯,是他深更半夜摸到我們甲舍來乾嘛!還翻牆!”馬文才拍了拍劉有助的臉皮。
“你自己說,你來是有何‘貴乾’?!”
從被疾風抓住開始,劉有助便麵如金紙,如今被馬文才在臉皮上一拍,頓時抖得猶如篩糠。
“我我我,我沒想做什麼,我,我我就是心裡悶,鬼使神差地來了這裡,我我,我什麼都沒乾!”
“什麼都沒乾你跑什麼?”
馬文才掃了眼祝英台的屋子。
“來偷東西?”
劉有助猛地搖頭。
這時候,半夏已經將屋子裡所有自己的東西全部清點了一遍,馬文才的人也清點完畢,一齊上來稟告。
“主人,沒有少任何東西。”
“主人,我們的東西也沒有少的。”
豈止是沒少,連根針都沒丟。
他們都是出身鄉豪官宦之家,等閒屋子裡一件擺設、一枚小物都價值不菲,甚至是要登記造冊記明放在哪裡的,既然說是沒丟,那就是沒少任何東西。
那劉有助被按在地上,原本已經放棄掙紮,如今聽到他們的話,立刻又使勁掙紮了起來。
“放我走,我充其量隻是走錯了地方而已!我我有夢遊之症!你們什麼都沒丟,不能扣著我!”
“夢遊的人會夢遊到穿過大半個會稽學館,翻牆來我們甲舍東院?”傅歧左手抱住右拳,將手指捏的嘎嘎響。“夢遊的人還會躲避其他人的追趕,專揀小路逃竄?馬文才,你讓我揍他一頓,保證問出原因!”
說罷,提著拳頭就要上前。
劉有助也是老生,早聽說過這位“將種”的凶名,當下害怕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他麵上開染料鋪的宿命。
然而一隻手卻阻擋了傅歧的動作。
是祝英台。
“你沒有問清楚怎麼回事,怎麼能濫用私刑?”她緊緊抓著傅歧的手臂,“我從上次就想告訴你,隨便對人動手是不對的!就算你再討厭一個人,不能控製自己要傷害彆人的情緒就是幼稚!”
“你說我幼稚?”
傅歧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個蒼蠅。
“你搞清楚,這件事根本和我們無關,我們是因為關心你,所以才深更半夜不睡覺插手你這事情!”
“我謝謝你!”
祝英台感受到手掌下結實的肌肉,心裡其實也有些害怕。
但她還是壯著膽子搖頭。
“但是用私刑還是不對的!你那拳頭都能打死人!他是我們的同窗啊!”
“是你的同窗,不是我的!他一個丙科寒生,算哪門子我的同窗!他有偷盜的嫌疑,我揍他一頓他就乖乖說了!”
傅歧又要上前。
“你懷疑他偷盜就可以揍他嗎?那你走在路上被人懷疑是小偷,彆人是不是就可以用這個名義揍你?”
祝英台拚命將他往後拉。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是士族,他是庶人,誰是竊賊,難道不是一目了然嗎?!
傅歧被祝英台拉扯的煩了,一把甩開手臂,他自小練武,這一下立刻將祝英台重重摔到地上,梁山伯看了連忙去將她扶起,又用身子隔在兩人之間,才使得他們沒有重新爭執起來。
“好了,彆吵了!”
馬文才揉著額角,命令疾風放開按著的劉有助。
後者實在是太害怕了,都忘了自己已經恢複了自由,根本忘記坐起身來,隻顧著大口喘氣。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馬文才卻一點也沒想放過他,而是屈身蹲了下去,用手指捏住劉有助的下巴,強迫著他看向自己。
“既然屋子裡沒有丟東西,你又說你沒有偷東西,那你來就確實不是偷東西的……”
劉有助隻覺得下巴上像是被夾了一把鐵鉗,他還以為自己的下巴要被麵前這人卸掉了,卻沒想到他卻說出如此“仁慈”的話來,立刻點頭如蒜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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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是是是,我沒有偷東西!”
“若你不是準備來偷東西的,那就更加可怕……”
馬文才捏著他的下巴,用著一種似乎至高無上而又陰沉的權威口氣,低沉地吐出讓劉有助顫抖的句子。
“我白日羞辱了你,你不敢當麵頂撞我,因為你怕挨杖刑,可你又實在心中痛苦,認為像我這樣的士族都隻會盤剝欺辱你們,所以你就想要報複……”
劉有助已經被嚇傻了,隻會拚命地搖頭。
“你覺得祝英台和我是讓你受到羞辱的源頭,但你找不到好的辦法報複我們,所以你趁夜深人靜時,帶著火鐮火絨,摸到了我們的院子裡,想要縱火燒死我們,是不是?”
馬文才的聲音越來越高亢。
“不是!”
“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和祝英台有了些口角,早已經搬出她的屋子,你先來了一次摸清情況,卻發現院中無人看守,心中大喜。再摸進來便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你沒料到我淺眠,半夜突然驚醒,也驚醒了隔壁屋中其他兩人,燈光大作,你見隔壁突然亮了心中害怕,便引出了動靜……”
劉有助整個人呆住了,看著馬文才像是看著什麼怪物。
“你想殺人放火,還是放火殺人!”
馬文才一聲暴喝,如同春雷乍響,驚得屋子裡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沒想殺人放火!!”
劉有助抱著頭,被如此的重壓嚇得驚聲尖叫。
他已經完全崩潰了。
“我隻是來偷個東西!”
小劇場:
“噓,傅兄,夜裡莫說鬼。”
梁山伯故意放的更加低沉的聲音渲染出可怕的氣氛。
“夜裡說鬼,會招鬼……”
梁山伯:(內心)哈哈哈哈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