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搬回去了,卻還是沒有睡到裡間,猶如在傅歧院中一般在外間打了個地鋪,和祝英台涇渭分明。
這讓著急個半死的半夏心裡總算鬆了口氣,對於馬文才的感觀也好了不少,至少她家小姐沒有和男人睡在一張台上,每夜肌膚相親。
於是祝英台和半夏就看著馬文才的下人用裝著暖性熏香的熏爐細細地將外間的地板熏過,又用填充了草灰的墊子鋪陳在外間的地板之上,甚至草木墊上那馬文才身/下/睡著的裘皮毯子,都是每夜用暖爐溫過的,祝英台閉著眼也能想象到那溫暖柔順的毛毯暖烘烘地包裹著身體時的迷人觸感,更彆提擔心他睡在外間會凍出什麼毛病來了。
嗚嗚嗚嗚,打地鋪打到這個份上,讓她這個睡地台的都覺得自己是乞丐啊!□□月份就有人用暖爐熏被,等到了冬天是不是還有人暖床啊?
祝英台甚至有時候真感覺到了冬天,從馬文才被窩裡鑽出兩個光著身子的丫鬟都不稀奇,畢竟許多古代裡不都是說用溫香軟玉來暖床嗎?他家規矩既然那麼大,總不能用小廝暖床吧?
萬惡的封建社會!腐朽的享樂主義!
祝英台可恥的承認自己嫉妒了。
第二天清晨,祝英台睡得迷迷糊糊,隻覺得臉上一片溫熱濕潤,而且這溫熱濕潤還有往下去的趨勢,麻麻的,刺刺的……
等等?
麻麻的刺刺的?
“我的媽啊!”
祝英台一聲尖叫,驚得隔壁的傅歧院中都聽得清清楚楚。
馬文才本來早已經洗漱一新,都踏入了院中要去晨練,猛聽得祝英台房內一陣驚叫,原本邁出去的腳頓了頓,又重新收了回來。
隻是還是沒有進去。
他聽著祝英台在屋子裡不停地喊著“來人啊!來人啊”,扭頭問身邊的風雨雷電:“半夏呢?”
“他好像去燒水了。”
疾風回想了一下,“應該是在給祝公子準備麵盆。”
大家公子中過的這麼寒酸的,除了隔壁被家裡懲罰的傅歧,也隻有這隻帶著兩個人入學的祝英台了。
“馬文才,你在不在!阿嚏!救命啊啊啊 !阿嚏!”
聽到疾風的話,馬文才認命的歎了口氣,重新又轉回屋內。
“你到底怎麼……”
馬文才一進了屋子,不耐煩的語句頓時一停。
隻見始作俑者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端莊”地坐在祝英台的枕頭上,隻著中衣的祝英台一邊劇烈地打著噴嚏,一邊抱著被子坐在地台的最遠處,像是嚇傻了一般看著趾高氣揚坐在她枕頭上的獵犬。
“馬文才,快把它抱出去!”
說話間,祝英台臉上的紅疹像是前赴後繼一般冒了出來,遍布了她滿臉,看起來極其嚇人。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我不能養狗”,看著幾乎已經和破相無疑的祝英台,馬文才一言不發,緊抿著嘴唇上前提起自家的獵犬,將它抱了出去。
祝英台看見馬文才將狗抱走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癱在被子上一想到滿臉狗口水又覺得臉上黏糊糊的,隻好又叫起半夏。
過了一會兒,半夏沒進來,倒是風雨雷電捧著馬文才的麵盆等物進了屋子,要伺候祝英台洗漱。
可憐的祝英台被一大早至今的變故弄的焦頭爛額,幾乎是迷迷糊糊洗漱完畢,再自行穿衣,等到半夏來了再被半夏伺候著梳頭,整個人都是懵的。
另一邊,馬文才提著自己的狗一直走到門外,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對著追電吩咐:“這狗不能再養在這裡了,把它……”
“彆彆彆!馬兄彆殺它!”
院子外蹲著的傅歧一聽到馬文才在說什麼立刻站了起來,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道:“彆把它殺了啊!它不是故意進屋子的,是我解了它的鏈子!”
“你解的鏈子?”
馬文才看了眼院子裡鬆掉的鏈子。
“你什麼時候來的?”
“就是他們進屋伺候你洗漱的時候……”傅歧有些心虛的東張西望,“我就想跟它玩一會兒,我昨天跟它還挺投緣的,你看它見我來了都不叫!”
“後來看到你們出來,我怕你們誤會,還有昨天,那個,不是有些尷尬嗎,我就躲出去了……”
他一張麵皮變得通紅。
“大概就是剛才那一會兒功夫,給它溜進去了,不是它自己掙脫的。你彆殺它啊,你要不想養它,給我養吧!”
“誰說我要殺它?我在你們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馬文才好笑地將狗遞給他,“我隻是想叫追電把他送到山下去養,你要想養就給你養了,反正養你那養我這都一樣。”
狗這種動物聽覺嗅覺都很靈敏,一旦有宵小之徒闖入,不管是隔壁還是自己家都會預警,更彆說這是隻專門捕捉獵物的獵犬。
“馬兄,你不生氣了?”傅歧興高采烈的接過狗,有些尷尬地說道:“昨天我說的太過了點,不過梁山伯也不容易,我……”
“我不想聽他的悲慘經曆,這陣子已經聽得夠多了。”
馬文才臉上剛剛還有的表情蕩然無存,他勉強保持著平靜的態度開口,“你我是朋友,我又怎會為一點口角就和你生氣?我氣的是其他事罷了。”
“哎,你想開了就好。”
傅歧抱著狗,在和他道了謝以後,歡天喜地離開。
“若能夠像你這樣無憂無慮,也不必擔負任何未來,實在是件幸運之事啊。”
馬文才看著傅歧的背影歎氣。
從“鬨狗”事件之後,馬文才同祝英台雖然處在一種“我看的見你你也看得見我但是就視而不見”的狀態,但彼此之間的氣氛倒有些緩和,抬頭不見低頭見地點點頭還是有的。
祝英台罕見地沒有先去放低姿態道歉,而是表現出自己對於室友應儘的本分,可除了這些本分外,兩人倒真是一副“淡如水”的樣子。
隻是這“淡如水”在半夏和風雨雷電的眼中,都有些覺得彆扭罷了。
奇怪的是,馬文才雖然對祝英台也似乎冷淡了起來,可除了甲科以外,每次丙科的課都儘量去上,以致於祝英台幾乎每隔三四天就能看到馬文才和一群寒門庶人坐在一起上課。
而伏安每三四天就要臉臭臭的為他讓位,最終實在是忍無可忍,再也不坐祝英台左手邊的位置,乖乖“自動讓賢”。
如果說馬文才實在變得讓人覺得奇怪的話,梁山伯的變化也十分明顯。
他會在和祝英台偶遇時有禮地問好,平日裡也和她閒談幾句。
和馬文才一般,他在甲乙兩科沒課的時候也會去丙科上課,隻不過沒有隻上甲科的馬文才去西館去的頻繁,但他畢竟是寒生,西館對於他來說才是最熟悉的地方,祝英台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向他請教,倒都能一一得到答複。
每當這個時候,馬文才就冷眼旁觀,既不置喙,也不參與,隻上好他西館的課程,將他的態度表現的清清楚楚。
因為書牆的事情,祝英台在西館裡的人緣也突然變好了起來,她書學和算學均是丙科第一,漸漸的西館學子們都發現她是好說話的人,向她求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到了後來,除了原本一起上課的學生,就連書一和算一的小孩子們都會怯生生地抱著書袋來“請教”她,萌的她不要不要的。
祝英台來者不拒,但她畢竟隻有一人,許多時候身邊都圍的滿滿當當,當彆人擠不進去的時,便有存著僥幸心理的來找馬文才求教,並且因為劉有助的事情,也做好了被馬文才拒絕嘲笑的準備。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大部分時候,馬文才都態度不算客氣卻條理清晰地給他們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