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聽到了半夏的祈禱,院中的知客童子腳步輕盈的入了院,跪在廊下報信。
“女客?”
屋內的管事娘子出來問話。
報到這裡,大多是莊主或門生不好接待的貴客,比如說,官宦家眷,又或者其中有未嫁的女郎之流。
“是男客”
知客童子見管事娘子臉色不耐,沒等對方再問,麵色古怪地和盤托出:“來客們說是‘祝小郎’的同窗好友,特意來莊上探病的。”
“什麼?!”
屋內一陣環佩之聲,祝夫人的身影已經步入廊下。
知客童子見主人出來了,連忙跪下,不敢直視祝夫人的麵容。
“你說來者找誰?”
祝夫人眉頭緊皺,心中七上八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漸漸升起。
“找莊中的‘祝小郎君’。”
知客童子頭壓得更低了。
祝英台去讀書,對外對內都用的是去彆院的名義。祝英台的姑姑嫁入了高門,陪嫁的彆院一直都是祝英台在打理,祝英台的姑姑性子古怪,莊子裡沒有男仆,所以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隻是年前祝英樓匆匆出了一趟遠門,去了許久才把祝英樓帶回來,莊子裡已經隱約有了些風聲。
這知客童子負責送客迎客,知道的也比彆人多些,所以那“客人”們派來的門人一說來意,他根本就不敢把話傳給彆人,而是親自到主母院裡來傳消息。
祝夫人聽到“祝小郎君”幾個字就滿麵寒霜,竟有些賭氣般冷喝:“什麼祝小郎君,就說不在,讓他們回去!”
“可是來的都是貴客”
知客童子臉皮子抖了抖,為難地說,又向身邊的管事娘子遞上名帖,“主母一望便知。”
祝夫人接過管事娘子遞上的名帖,展開一看,眼神驚疑不定。
“山陰孔,上虞魏,吳郡顧,還有”祝夫人掃過名帖最上端的名字,眼神更加猶豫。
“吳興馬文才?”
吳興馬文才是誰?吳興豪族不是沈氏嗎?
知客童子都是熟背百家譜的,他不敢隨意謝客,也正是因為名帖上所記的來客都來頭不小。孔、魏皆是會稽高門大族,至於那吳郡的顧氏,更是連莊主都未曾結交,至於吳興馬文才,卻隻是次等士族而已。
可如今見主母的樣子,倒是對吳興馬文才更加重視?
這邊知客童子心裡一陣打鼓,那邊祝夫人權衡利弊之後已經有了決斷,和顏悅色地對知客童子說:
“你做的很好。這消息不必到處傳開,你懂嗎?”
知客童子連忙點頭。
祝夫人如今已經沒有心思和知客童子多言,隻讓管事的帶他下去看賞,自己卻親自開始忙碌起招待“貴客”的事宜。
來人太過特殊,他們要訪的“主人”更是特殊,祝夫人隻覺得頭皮都一陣陣發緊,心裡更是把祝英台和馬文才罵了好幾遍,可為了掩飾女兒的名聲,她心中再怎麼不悅,也隻能咬著牙費力安排。
待她一回屋,隻見滿頭滿臉是汗的半夏依舊直挺挺跪在那裡,麵上更是厭惡:“還跪在那裡做什麼?沒聽到誰來了嗎?”
半夏哪裡敢應聲。
“還不回去換上男裝,跟知客人一起去迎接客人?莊子裡除了你,誰還認識這些郎君們?”
祝夫人一聲厲喝,半夏趕緊爬了起來,可一起身雙腿便劇痛,又“噗通”一聲重新跪倒在了原地。
“罷了,你們把她抬到英台院子裡,路上替她活絡開筋骨。叫英台”祝夫人頓了頓。
“罷了,我親自去英台那裡一趟,免得她又故意弄出什麼枝節!”
半夏聽到馬家公子果真應約而來,心中又驚又喜,更喜的是那馬文才果然狡猾,知道自己一人來可能吃上閉門羹,竟將會稽學館甲舍裡身份最高的幾位士生也拉了過來,一起上門探病。
如此一來,主母和莊主不但不能閉門謝客,反而要好生招待,可一旦招待,主人“女扮男裝”的事情在莊子裡就瞞不住了。
“馬公子到底想乾什麼?”
被抬起來的半夏按了按胸口的求救信,心中暗想。
“還有主人”
想起才修過眉,又被主母強迫著穿了耳洞的祝英台,半夏憂鬱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