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到山林裡的馬文才在後山躲了一夜, 直到疾風細雨幾人發現情況不對,淩晨通過那條發帶找到後山來, 才得到接應回返。
他根本不敢冒險先行返回學館,誰也不知道那個黑衣人會不會就在後山守著對他一擊必殺, 哪怕他已經逃出生天, 也不敢再賭一把。
馬文才不是第一次遇見刺客了,每一次他都能全身而退,然而這一次他能逃掉絕不是靠什麼本事,隻是運氣而已。
從被發現行蹤在暗地裡埋伏,再到放火逼出他的行蹤,他跟蹤的這個黑衣人絕頂聰明又心思細膩。
更讓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冷酷, 他絲毫不在乎後山如果真的起了火, 對整個會稽學館可能帶來的危險, 他甚至不怕彆人發現, 隻一心一意的以滅口為先。
遇見這樣的對手,馬文才一絲一毫也不敢疏忽, 即便疾風細雨來接應了, 他也沒有選擇從後山返回學館,而是和疾風對換了衣服, 繞了一個大圈從山腳下上山。
這一番做作,除了和他同住的傅歧以外, 沒有人察覺他半夜出去過,而傅歧對馬文才有種幾乎是盲目的信任,即使好奇心爆棚, 也沒有多嘴去問他晚上去了哪裡。
但嘴上不問,不代表看不出端倪。
“馬文才,你往臉上撲粉乾什麼?”
傅歧沒敢問粉是從哪裡來的,隻覺得彆扭極了。
“你以前從來沒這個習慣啊?”
“我昨夜沒休息,如今眼下黑青,得用粉遮一下。”
馬文才脫下衣服,露出一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細雨手持著粉撲往他臉上敷粉,疾風則飛快地上著上好的金瘡藥。
“沒想到細雨還有這個好手藝。”
傅歧瞪大了眼睛看著細雨一番塗塗抹抹,馬文才臉上小的擦傷和黑眼圈都沒有了,再見馬文才身上的劃痕和擦傷,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昨夜做賊去了?”
“沒做賊,去抓賊了。”
馬文才隨口回答著,讓疾風將他傷口上的繃帶係緊,又換上一身緋色的長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結果抓賊不成,差點被抓了。”
“說什麼呢,神神叨叨的……”
傅歧納悶極了。
“會稽學館要是鬨賊,我們家巡夜的部曲早就把人抓了。”
“希望如此吧。”
馬文才歎了口氣,示意傅歧跟上。
“早上謝使君說不定要聽課,還是不要遲到好。”
見馬文才明明疲倦極了還一身傷,卻要強打起精神去上課,傅歧有些擔心,建議他最好請假休息一天,卻被馬文才拒絕了。
一出門,恰巧遇見隔壁的祝英台也準備去上課,祝家的那六個部曲正將她送到門邊。
馬文才的餘光從那六個部曲身上掃過,並沒有發現和昨晚那個高大的黑衣人身形類似的,便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很自然地和祝英台打起招呼。
“今天起得挺早啊。昨晚上睡得很好?”
“啊,是啊,幾乎是腦袋沾到枕頭上就睡了。”
祝英台精神抖擻地笑著:“結果早上醒的太早,乾脆起來用了早飯,早些去課室裡看書。”
他們今日都要去甲科上課,便一起同行,因為他們出門的太早,等到了課室裡時,隻三三兩兩來了幾個人。
“咦,褚向?你今日來的好早!”
甲科裡早到的永遠是那幾個刻苦的庶生,如今裡麵夾著一個褚向,自然是讓傅歧意外極了。
因為上次褚向維護了他兄長和徐之敬,傅歧現在對這“軟腳蝦”態度十分親熱。
“來這麼早做什麼!”
他擠到褚向身邊,笑著又問。
“我聽說謝使君今日有可能來……”
褚向露出不好意思地神情,“所以,那個……”
“哦……”
傅歧了然地點點頭,“和我一樣,臨時抱佛腳?”
祝英台翻了個白眼,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你抱佛腳已經沒用了,得抱佛腰才行!”
屋子裡幾個庶生聞言笑了起來,褚向比較內向,隻是唇角微微揚了揚,並沒有如同其他人一般笑出聲。
“馬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昨晚是沒休息好嗎?”
見馬文才也落了座,褚向狀似關心地問。
“還不是傅歧。”
馬文才瞪了眼傅歧,嗤笑道:“他那鼾聲,能把屋頂掀了。”
“那個……”
傅歧正準備解釋,馬文才如電般的眼神射來,他隻能呐呐地點頭。
“我,我下次比你晚點睡。”
“聽說睡覺枕頭枕高些,可治打鼾。”褚向看了看傅歧,又意外地說:“隻是沒想到傅兄年紀輕輕,又不癡肥,居然也有打鼾的毛病。”
“是嗎?我下次試試。”
鬼才打鼾!
黑鍋王傅歧欲哭無淚。
褚向關心他晚上的睡眠,這讓馬文才不由得對他留意,目光又在他執筆的右臂上逗留了一會兒,這才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