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並沒有正麵看見過真正的衍光善是長什麼樣子,所以自然以為這個被小寸稱作爺爺的人,是剛才在村莊中朝自己揮香的老者年輕的時候。
被黑瞎子觸碰,張祈靈才回神過來,他很少會有這麼發散思維的時候,可剛才自己的心裡卻萌生出了一個巨大的,足以推翻現今所有狀況的想法,比如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衍光善從一開始的殺伐果斷,到現在與他和黑瞎子的相處過程中,心性越來越接近於稚童……
藏在自己身體裡的,
真的是衍光善嗎?
走進院內的鐵三角所麵對的是已經乾枯的桂花樹,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生氣與活力,張啟靈抬頭看了一眼,從太陽東升西落的方位來講,他們絕對是走向了與張祈靈和黑瞎子相反的方向,那痕跡竟然是假的。
就在這時候一淒厲的哀嚎聲傳了出來,尖銳刺耳,像是奪命的女鬼。
“你殺了我也沒用!族群注定是要分開的!”少女穿著粗製的布衣,可一張臉卻漂亮的很,她的喉頭抵上一把寒劍,可她卻沒有絲毫退縮。
用刀尖兒抬起少女下巴的男人,很是俊逸,但他的鳳眸中沒有絲毫憐憫和欲望,眼底冷然,“我不喜歡背叛我的人,也不喜歡不聽我話的人。”
他手上的劍又向前深了幾分,女子的脖頸上輕微溢出了一些血,卻並不致命。
恰好一名少年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打破此時的劍拔弩張,“阿姐,今年山後結的果實又大又甜,可好吃了!我摘了好多…阿姐…!”他手裡抱著剛摘的果實,笑的很燦爛,可見到倒在地上,將要被殺死的姐姐時,那抹笑容瞬間消退。
他此時顧不上護著食物,那臂彎一鬆,果實就咕嚕嚕的滾在地上,一個個紅豔豔的,他跌跌撞撞地奔跑,生怕那男人對自己的姐姐下毒手。
“阿姐…阿姐!”他匆忙扶住她,卻發現她沒有跟著自己的力量起身,少年隻能怒目圓瞪的看著麵前的男人,“大人您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都是同族,我們隻是為了活下去,我們有錯嗎?!”少年右手抓住刀尖,另一手擋在女子麵前,手掌因為刀劍的寒氣而瘋狂流血,可他卻全然沒有在意。
“大人,您還記得曾經對族人許下的諾言嗎!”少年不卑不亢。
吳峫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意料之中,自己的手穿透了他們的身體,“小哥,他們不會是?”
張啟靈點了下頭,“是過去。”
而且這個女子和那個護住她的少年,和張啟靈在棺材裡所見的那對男女長得很像。
轉世重生這種謬論,是張啟靈沒有的玄幻類的認知,但此時卻仍不由的想起他們。
胖子顯然不知道如何停止這鬨劇,但也因為這悲壯的場景而心揪了起來,“他們不會就是門口那兩個抱在一塊親的石像吧?”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親眼見到了。
不過跨越時空,對麵應該聽不到三人的對話。
“諾言,哪種諾言?是我明明說過讓血脈長生的方法,但你們享受利益的同時,卻又至今都不肯相信我是正確的。”男人的語氣就像浸入臘月寒水般越發冰冷,更是附骨的一條毒蛇,
“我明明告訴你們,隻要找到他就能得到長生,你們為什麼不呢?為什麼還想要拿我製成的失敗品,在外麵耀武揚威自己的成功呢?我們現在隻需要進門裡,躲過上麵人的追殺,我就可以讓你們繼續活下去……”
聽到這裡的少年譏諷笑著,“你說的,也許在你所理解的範疇內是正確的,但我們並不想那樣做,以他人之鮮血長生,本就是違背天罡!失敗還是成功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我們都已經厭倦長生了!!!”
他撕扯開自己的衣袖,上麵原本健康的皮膚,已經像被挖空的海綿一樣,皆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我們不是人了,我們是怪物,我們用這種身體苟活下去,這就是你所謂的長生嗎?”少年咄咄逼問,他用著那副已經不成人樣的身體,挺直了腰背,證明著自己的骨氣。
“我從未想過長生,甚至還指望大人你能多一點人的情感,可原來活了這麼久的你,仍然是個不折不扣怪物!”
少年嘴上吸引著大人的情緒,又暗自將身後的姐姐推了推,示意讓她快點走,自己則已經有了赴死的打算,可對方卻握緊了他的手,她看向臉色越來越黑的男人,又轉移到少年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
他不知,她裙襦之下的肌腱已經被挑斷了,如今正汩汩往外流著血。
“我們沒辦法逃過這場命運,阿陽…我們沒有辦法,所有人都是這場局裡被獻祭的祭品。”她用近乎冰涼如屍的手,扣住了少年的手背,神經質的繼續說著,
“沒有人能成為他自己,
也沒有人能為了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