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嬤嬤,”浮瑤打開包袱,忍不住蹙起長眉,猶豫道:“那日我為您熬煮百花酥酪粥,是因為您陰虛火旺,理應清心降火,養陰潤燥,故在酥酪裡加入金銀花一同熬製。可各人體質各異,貴妃娘娘貴體屢次服用此方也未必是好……”
李嬤嬤不耐道:“哪來這麼多廢話?不就是一碗酥酪粥?娘娘之前又不是沒吃過,還能吃出毛病來不成?我看你是存心偷懶耍滑,快去乾活。”
“……是。”眼見對方寸步不讓,浮瑤隻好無可奈何轉身進了廚房。
李嬤嬤站著無趣,大搖大擺走進屋子,翹著腿坐在窗邊飲茶,望著浮瑤纖細窈窕的背影,輕蔑一笑,也不避諱,大剌剌道:“蠢鈍丫頭,白瞎了一副好容貌和好家世,硯家男子入朝為官大多封侯拜相,女子一旦入宮,即便沒能入主中宮母儀天下,也是寵冠六宮的高位妃嬪,再看看你,入宮三年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醫女,當真是墮了硯氏威名……”
李嬤嬤喋喋不休,浮瑤隻當聽不見,配好食材便埋頭熬粥,不到半個時辰,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百花酥酪粥便出鍋了。
香暖的粥食被裝進一個精致小巧的白瓷盅裡,浮瑤當著李嬤嬤的麵用隨身銀針小心翼翼試過之後才放入食盒封上封條遞給了過去。
“嬤嬤,您的粥。”
李嬤嬤理所當然地接過食盒,不忘告誡浮瑤:“你也知道,你是太醫院的人,可不許告訴旁人這粥出自你手。”
浮瑤眉目彎彎,一雙眼睛波光瀲灩:“嬤嬤說笑了,這本來就是您辛苦熬製。”
“很好。”李嬤嬤讚許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拎著食盒出門前又道:“還有一項差事要你去做——蔓兒,進來!”
話音剛落,禦膳房小宮女蔓兒提著兩個沉重的食盒搖搖晃晃走進來,把食盒往地上一放,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偷偷打量浮瑤。
浮瑤隱約猜到李嬤嬤想打發她做什麼,尷尬而無奈地笑了笑:“嬤嬤,這不合規矩,醫女不得插手指責範圍之外的事,何況我身份卑微,若無召喚不該出現在禦前。”
大溟宮宮規嚴苛,在宮裡無論是奴婢還是女官,皆是等級分明,各司其職,不可逾越。硯家身為北溟四大世家之一,家中女兒年滿十五必須入宮以備後妃之選,選上者或成為陛下的妃嬪或被賜婚給適齡皇子,落選者亦要成為女官入宮侍奉,三年之後方可歸家自行婚配。
浮瑤不願困於宮中,花了點心思故意落選,好在她有醫術傍身,這才被安排進相對輕鬆的太醫院負責煎藥搗藥,給宮女內侍看診。
“如果不是人手不夠,哪裡輪得到你?貴妃娘娘的筵席,後宮所有主子們都去了,禦膳房的人忙得暈頭轉向,掖庭的奴婢又粗粗笨笨,眼下也隻有你還算得用。”李嬤嬤揚了揚眉毛,捧著手裡的食盒道:“我還要給娘娘送粥,分不開身,隻好有勞你幫我走一趟飛凰殿。一路上隻要機靈點,你不說,誰知道你是誰?把東西交給飛凰殿裡的人,自然有人布菜,也輪不到你露臉。”
李嬤嬤發號施令慣了,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吩咐完便提著食盒大步離去,隻留下小宮女蔓兒和浮瑤麵麵相覷。
“……”
浮瑤見那蔓兒身量尚小,提著一隻食盒已是十分勉強,無論如何也不忍心袖手旁觀,隻好與她一人拎起一隻食盒朝飛凰殿去了。
出門的時候已是霞光漫天的傍晚時分,逼仄的石道裡卻隻有從頭頂窄小的罅隙裡漏下的一點點光亮。
北溟王朝等級森嚴,尊卑分明,大溟宮巍峨壯闊,可她腳下這條石道因是宮奴仆婢和末等官員所行,顯得格外狹長逼仄,一點光都透不進來似的,令人窒息的漆黑猶有實體,從四麵八方朝她籠了過來。
今年是浮瑤入宮侍奉的第三個年頭,這條宮道她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兩年有餘。慶幸的是,三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短,再過三個月,她的年限到了,這條路也算是走到頭了。
在心底細數距離出宮的日子,仿佛每走一步,距離自由的日子便更近一步,浮瑤憧憬著不久後的未來,心中鬆快,腳步輕盈,走到半途才發現同行的蔓兒磨磨蹭蹭,視線毫不避諱地在自己身上流連。
“怎麼了?”浮瑤終於忍不住側過頭,迎上蔓兒熱切的視線疑惑道:“是我今日有何不妥嗎?”
“不妥?”蔓兒先是一怔,隨即連忙擺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沒有不妥。”
浮瑤:“那你為何總在看我?”
蔓兒略微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道:“浮瑤姐姐長得真好看,我這才忍不住多看……”
“謝謝。”浮瑤淺淺一笑,客氣道:“你也好看。”
蔓兒眼裡的眸光亮了一瞬很快又黯淡下來,她撇了撇嘴,嘟囔著:“姐姐不必哄我,我什麼模樣自己心裡清楚。”
她年紀尚小,生性活潑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