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意似乎瞬間淺淡幾分,一字一頓緩聲問她:“難道你不認識我?”
這話問得奇怪,她不禁定了定心神,朝他細細看去。
少年五官精致眉目鬱麗,風姿卓著,儀態悠然,無論樣貌還是氣質都已優越到了極致,此刻雖隻著一襲皂色布衣,仍難掩蓋通身矜貴,猶如一塊渾然天成的美玉,無論身在何處、無論是否蒙塵,仍流溢這燦爛耀目的光華。
她在宮中三年,這樣的人物是決計沒有見過的,若是見過,定不會忘。
“是了,你怎會記得我。”像是從她眼裡捕捉到了猶豫和迷惘,他很輕地搖了搖頭,自嘲般笑了笑:“你就要做太子妃了,認識的自然是天潢貴胄、達官貴人,何況……”
說著,他忽然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淺淺道:“何況,換了一副模樣,彆說是你,我都快不認識我自己了。”
“你說話怎麼奇奇怪怪的?”她聽得雲裡霧裡,似有些不滿的視線越過他肩頭,落在不遠處雜草叢生、破敗荒蕪的廢園上,皺眉疑道:“而且這種地方如何住人?你若不想告知身份,不說便是,何必胡言亂語糊弄我?”
“我——”少年人眸光一閃,話未出口時,浮瑤轉過身背對著他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倒地不起的侍女,一疊聲道:“不是說要幫忙嗎?快過來搭把手。”
還真是……毫不客氣啊。
少年薄而鋒利的唇瓣勾起不易察覺的小小弧度,緩步慢行來到她身後,抱著雙臂明知故問道:
“怎麼了?”
浮瑤蹲在地上,一手托著腮,憂心忡忡道:“青兒也不知這是怎麼了,沒傷沒病的,忽然就昏了過去,好生奇怪。你幫我一起送她回去。”
她在大溟宮任職三年,生生養出了溫雅沉靜的性子,如今又將受封太子正妃,自是日日謹言慎行,謙和守禮,絕不肯失禮逾矩半分,可此刻說這番話時,語氣態度竟有些驕蠻,不像是麵對初次見麵的陌生人,倒像是與相識已久的故友說話一般,輕鬆恣意、無拘無束,有種難以言喻的熟稔之感,就連她回過神來也覺不可思議。
對方顯然沒有注意到她語氣裡的失禮之處,反而抱著雙臂,更加失禮道:“你忝居太醫院女醫官之位甚久,竟看不出她是睡著了嗎?”
“我怎麼看不出?”過往她雖收斂鋒芒,避世自處,但是一身師承嫡親兄長的醫術卻容不得他人嘲弄。
“無緣無故昏睡過去和昏迷有什麼不同——少說廢言,快來幫忙。”
“年輕人倒頭就睡,有什麼奇怪的?”少年抱著胳膊輕哼一聲,卻還是依言上前兩步,與她蹲在一處,側目看著她問:“要我怎麼做?”
“我想想……”
她托著腮思忖,愁眉不展。
青楓比她年長幾歲,雖身材勻稱,身量卻是頗高,分量本就不輕,此刻又昏睡不醒,沉重得和塊門板似的,她剛嘗試過,以自己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帶她離開此地,如今雖多了個幫手,但看對方未及弱冠,還是個清清朗朗的少年模樣,估摸著也沒多大氣力,怕是也無法助她把青楓送回飛凰殿,讓他一個來曆成謎、身份未知的陌生人單獨看著青楓,自己速速回宮請人幫忙也不放心,如此以來,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