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無字墓碑(2 / 2)

似有若無的人聲和明昧不定的火光猶在四周,浮瑤心急如焚,氣惱地一跺腳,不由分說拽起蒼梧淮的手——他已經從腰間抽出隨身佩戴的短劍,在堅硬的石門上又劈又砍,仿佛靠蠻力就能把石頭劈砍開一樣。

平常看著可機靈一人,怎麼到了緊要關頭就開始犯傻了呢?

如此沉重堅硬的岩石,光靠人力怎麼可能鑿得開?

“殿下,咱們快走吧,機關在門裡邊,你打不開的。”浮瑤拉著他的手用力往外一拽,急聲道:“清泉庵的人就在附近,如果就這樣被捉住,豈不是辜負師太的一番苦心。”

掌心的肌膚隔著衣料搭在他的手腕上,幾近潰散的理智重新掌管了身體。蒼梧淮手上動作一頓,凝眸看了看眼前的石牆,衡量再三,繼而收起佩劍,反手扣住浮瑤的手,道:“你說的對,咱們快走。”

無論何時,都要先保全自己。

可使比起自己,他還有更想保全的人。

*

下山的小路蜿蜒崎嶇,所幸這條小路位置隱蔽,一路上都無人追來。

二人在山道上急奔,耳邊最後一點喧囂聲和火光聲也很快遠去,不久之後,視野裡果然出現應空所說的河流。

沿著河流而下,地勢逐漸開闊,崎嶇的山路漸漸變成灌木叢生的平坦小道。蒼梧淮的腳步不由得放緩,行走間撥開每一片半人高的雜草細細查看,中午在河流下遊不遠處看到一方掩在叢生雜草中的無字石碑。

“……”蒼梧淮撥開雜草的雙手頓時一滯,維持著半彎著腰的姿勢怔了怔,少傾,伸出一隻手扶著石碑邊緣,緩緩蹲下身來。

“母妃,是你嗎?”他的手撫在石碑上,艱難地抽了抽唇角,剛從齒關間逼出一句話,眼眶裡的淚水悄然滾落,砸進泥濘潮濕的土地裡。

夜色已深,烏沉沉的天幕之下,身穿錦衣的少年安靜無聲地跪坐在無字墓碑前,晦暗的天光照見他低垂的眉眼和順著頰邊滾落的淚珠。

他今天穿了一身和此刻深處的荒山野嶺極不合襯的華衣錦袍,寬衣廣袖,暗紋羅織,矜貴非常,就連一向隨意高束在頭頂的青絲也梳得一絲不苟,因還未及冠,便用一柄玉簪半束,白裳烏發越發襯得他麵如冠玉,風致無雙,就連眉宇間的青澀都似乎退去幾分。

他認認真真整理了衣著,捧著一顆赤子之心滿懷期待地盼望著與自己的母親見麵,可讓他等到的,卻是一塊冰冷的墓碑和一丘雜草叢生的黃土。

想到這裡,浮瑤的心臟猶如被無形的大手忽然攫住,沉悶的鈍痛緩緩籠上全身,呼吸也跟著倏然一滯。她上前半步,站在少年身後,略微抬起的手在半空停滯了一下,很快又無聲地垂了下去。

她想安慰,卻無從開口。

在失去至親的巨大痛苦麵前,任何勸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蒼梧淮沒在墓碑前跪坐太久,浮瑤剛縮回手,就見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繼而迅速起身來到墓碑後,抽出腰間斷劍插入土中,用力向下一探,一下一下挖出厚重乾涸的泥土。

鋥亮的劍身染上汙泥,鋒利的劍刃被泥土中的碎石磕出一個個細小的豁口,蒼梧淮淬玉般的指尖在一次次摩擦剮蹭中皮肉紅腫外翻,刺目的鮮血從傷口裡沁出滴落在烏黑的泥土裡。

一捧捧泥土被挖開堆積在一旁,無字的石碑之後已不知不覺被挖出一個臉盆大的深坑。浮瑤幾次想上前幫忙,可都被蒼梧淮扣住手腕,很輕地搖了搖頭。

“我自己來。”他說。

空無一物的深坑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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