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這遠看是山、近看是川的平野之上。
高大威嚴如山嶽的六尊鋼鐵神獸,有挖掘基坑者,有就近取材切割條石者,又有來回搬運條石卸在空地。
而後亦有起吊條石壘放基坑,肉眼可見的速度之下,倏忽之間,條石就已壘砌出來一個基座。
李左車雖不曾親眼見過‘仙使馭使神獸壘砌登仙台’的場景,但也見過鹹陽的登仙台。甚至一路上,還見過馳道旁飛速後退的夯土或石壘登仙台。
因此一眼便知,這是在壘砌舉行開工暨賜福大典中所需的高台。
李左車的親信與門客,時
時隨侍在側。
望著眼前之景,其中一人驚歎道:“割他山磐石如脂膏,舉百石條石如鴻毛!”
“此情此景,無愧是仙使神通啊!”
親信門客之中,無人不曾觀禮過賜福大典,少有人不曾見過神獸神速,但卻有不曾見過平地起高台者。
眼下見了,無不心生驚歎與敬畏。
李左車又何嘗不是?
“仙使神通,實非凡力也。”
倫侯武信侯馮毋擇,前來找李左車說話,先是簡短互相見禮招呼過。
而後才道:“今日已是日跌時分,時間倉促。仙使言道,今日隻是壘砌高台,明早日出時分,準時舉行大典。”
此次的首輪大典,不同於修建馳道時的首輪大典——沿途每郡一場,而是與其後幾輪的每班工地一場大典的形式相同。
一共就六場大典,時間上便顯寬裕些,也就更遊刃有餘些。
“在此前後,還請武寧候部署防衛,以防東胡人劫掠生事。”
李左車語氣不軟不硬,回道:“抵禦東胡南侵,乃某本職,自當謹慎部署。”
“此地有役夫三萬三千餘,皆為青壯。若是團結一體,亦不可小覷。然若散亂無紀,於瓜菜也無異。”
東胡人殺起來,就跟砍瓜切菜無異。
而役夫紀律,能否令行禁止,則在於馮毋擇之責。
馮毋擇亦是不冷不熱,道:“役夫職責,在於修建長城,況役夫手無寸兵,麵對東胡劫掠,也唯有退守保命而已。”
“不過,明日大典之後,役夫便是身懷巨財了。雖更易叫東胡人覬覦,然為了糧布不失,人人也必將竭力自保。”
“隻是擊退東胡人的重任,就勞動武寧候了。”
即便是為了糧布,也不會在東胡劫掠時受驚潰逃。
散亂無紀則更不會,如何管理役夫,他馮毋擇早已駕輕就熟。
一番對話,雙方都已有默契——
都是重任在身,不容有失,那便全力協作,絕不拖人後腿。
李左車頷首:“職責所在。”
馮毋擇:“職責所在。”
……
等到日入時分,高台已經壘就。
李左車便欲上前去與仙使見禮,並稟報明日防
衛部署事宜。
來到近前,見到仙使正與馮毋擇說話,李左車就此止步。
隻是李左車雙耳尚算靈敏,依稀能聽到話音。
不過仙使既未悄聲低語,他又停在禮儀距離之外,倒不必驚慌再退。
“……正好時候尚早,我索性先給你們切割、鑿出幾台石磨。”
仙使說起話來,有滔滔不絕之勢:“役夫們這兩日是吃的自帶口糧,可明日賜發的工餐口糧玉米,那真是粒大又枯硬!不提前泡上幾日,輕易煮不熟。
還是得用石磨,磨成玉米糝或玉米麵,煮成玉米粥糊,或蒸成玉米飯,才能入口。”
隻要是五穀糧食,再如何乾硬,也總比嚼樹皮草根來得好。
李左車心道:仙使果真妥帖。
那邊不等馮毋擇謝過,仙使又道:“以往發的工餐口糧,統一煮食時,有夥頭營的役夫去采些野菜,或在城鎮去換購菜蔬一起煮了改善口味。
偶爾還能換頭肥豬,添些葷腥。”
“隻是如今在這杳無人煙的邊境,也隻能小心挖些野菜——眼下冬日還沒有鮮活野菜,殊為不便。”
“要是再不能把主食磨得細膩好入口些,可如何能吃啊?”
李左車再次心道:仙使真是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