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起,晃動的火焰,照耀著一張張麻木的臉龐。
受傷的人在哀嚎,又或者已經失去了哀嚎的力氣,死去一般躺在那裡。
失去了親人的人還在遊蕩著到處尋找,一聲聲絕望的呼喊逐漸沙啞。
兒子找不到父親,母親失去了孩子。
有壓抑的哭聲傳來,然後又平息了下去。
秩序之息的僧侶們在人群中逡巡著,儘可能治療著受傷的人群,卻被許多人唾棄。
流言在人群中傳播,竊竊私語中,偶爾有人聲音猛然變大。
“什麼?是聖者引來了災厄?”
“我不信,這怎麼可能……”
“可是聖舟壓根就沒管我們,直接就逃跑了!”
“呸,秩序之息教派就沒有一個好人!”
秩序之劍已經平息了,凸起的補給接口也已經收回。
薩爾特成功汙染了艾文·光織者的權限,讓秩序之劍的主控係統,把他踢了出去。
所有之前的進程都已經中止,秩序之劍再次回到了待命狀態。
但三隻巨型鐵馬,卻盤踞在接料口上麵,靜靜趴伏著,似乎在等待接口重新開啟。
上城區還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建築還殘留著,其他的建築已經被鐵馬從上城區掀落。下城區大概還有一半的建築沒有受損,但人們卻不得不離開家園,離開了城牆的保護,來到了之前鐵馬曾經盤踞的空場上。
有人不顧勸阻,拖家帶口進入了荒原裡,消失不見。
有人瑟瑟發抖地縮在人群的外圍,驚恐地盯著四周的黑暗,生怕有邪物從中猛然躥出來,把他們拖進黑暗中吃掉。
有人麻木地坐在那裡,似乎在等待命運的宣判。
還有的人,正在黑暗之中,借著夜色的掩護,鬼鬼祟祟地走著,希望能夠逃出舊礦鎮的範圍。
繞過了斷裂的城牆和最後一片廢墟,當鐵眼行長發現自己終於在人群的外圍了,前方就是蜿蜒的舊鐵道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祝他奶奶的觸須被十八個腿兒纏!”鐵眼行長一邊說著畸變體的粗話,一邊加快了速度,“也不說一聲就開始,老子的死活是一點也不顧啊!說一句話會死嗎?啊?會死嗎?奶奶的觸須的,老子差點死了!虧得老子命大!嘿嘿嘿,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子要去享福了!放老子的鴿子,就彆指望老子給你賣命了,以後啊,愛誰誰吧!”
正當德拉克·鐵眼即將奔向自由自在的荒原時,突然間,旁邊“呲”一聲,亮起了一點火種。
火種很微弱,隻能把四周不遠的空間照亮,但卻把德拉克·鐵眼嚇了一跳。
他順著目光看過去,就看到爐鏟站在旁邊。
“嘿,原來是爐鏟侄女,哎呀,嚇死叔叔了!”鐵眼行長眨著自己六隻眼睛,輕輕甩動著下巴上的觸須,“你是來給叔叔送盤纏的嗎?太好了,跟叔叔走吧!”
這一路上,也餓不到了!
把這小姑娘吃了!吃了她!
鐵眼行長下巴上的十多隻觸須同時卷起,向爐鏟猛然撲了過去。
“乖乖,小侄女……”
聲音戛然而止,鐵眼行長僵住了。
爐鏟的身邊,一個更加矮小的身影正靜靜站在那裡。
那是一個鏽林族小姑娘,微弱的火光之下,她的兩隻辮子一高一低地紮著,像是被誰拽了一把結果忘記梳回來,小臉上不知道從哪裡蹭了一下,有點臟,還有幾顆淡淡的鐵鏽雀斑。
她拉著一隻平板車,站在爐鏟的身邊,手中擺弄著一隻小小的蝴蝶結發卡,顯得有些不耐煩。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除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深處,似乎有無形的牙齒在慢慢旋轉,想要擇人而噬。
會死!
會被吃掉!
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不,不能跑不能跑不能跑,快點滑跪!
鐵眼行長撲通一下,就跪地上了,十多隻張牙舞爪的觸須,像是用力過猛一樣甩了回來,啪啪啪打在了自己的身上,生疼。
“你現在是我的礦了。”小姑娘對他說:“老實點,彆想跑。”
鐵眼行長又僵了片刻,六隻眼睛連連滾動著,點頭哈腰道:“是,是,規矩我懂,規矩我懂,我這就上車,這就上車……”
鐵眼行長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鐵板車上,就要坐下來,然後就被小姑娘踹了一腳。
“想什麼呢?你拉車!”
被踹了一腳的鐵眼行長爆了粗,靠!是誰提供的信息?竟然過時了!害老子莫名其妙挨了一腳。
怎麼辦怎麼辦?老子該不會被吃了吧,不是吧不是吧,都怪那些混蛋們,竟然不告訴我,祝他奶奶的觸須被十八個腿兒纏!
當鐵眼行長勤苦地拉著平板車,拖著小姑娘和爐鏟兩個人走向回頭路時,山成的目光,正落在卡斯帝安的身上。
此時的卡斯帝安,身上的血跡還沒有乾涸,讓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都很“裝”的金袍主祭,顯得異樣狼狽。
“守誓先生,感謝您能過來。”山成對卡斯帝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