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擂鼓一般,敲在大周兵士的心臟上,讓他們熱血澎湃,激動不已,也讓他們羞愧地低下了頭顱。
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一個大周的英勇少年會踢著北戎主將的頭顱,嘲諷著北戎,如同滾雷般的馬蹄不過如此。
那如長夜般籠罩在大周頭上的北戎,不過如此!
“我記得你!鞏州一戰中殺了二十三個戎人,卻被你的上峰占了功勳,於是跑到中軍大帳大吵大鬨要主帥正名!”沈行之懶洋洋道。
“是!”李為有些汗顏地低下頭,“那時是屬下第一次打了勝仗,一時意氣不顧尊卑跑去討功,本是要殺頭,恰巧沈將軍路過,救了屬下。事後沈將軍重懲了那人,還替屬下請封,賞了屬下忠顯校尉的勳官。”
沈行之不為所動,輕笑出聲,似在嘲弄:“難道你不知蘇夫人是我親姨母,你在我麵前狀告蘇家,豈不可笑!”
李為咬緊了牙關:“那些人譏笑屬下,一個鄉野出身的賤民也敢與世家子弟爭功。是您站出來說流血衝殺無論出身,隻要為我大周護守國門,便是值得敬重的英雄。後來屬下才知道,搶屬下軍功的乃是沈家嫡係子弟。將軍能為我這樣的賤民秉持公道懲戒族弟,也隻有您能為我李村百姓討回公道。”
李為哽咽說完,伏跪在地,眼睛緊緊地盯著地麵。
“說!”沈行之頓了半晌,才吐出個字。
李為這才直起腰身,深吸了口氣,順了順內心波動的心潮道:“去年十月,休寧縣衙戶房主官陳勇和長海衛書吏帶人來我們征收垛集軍,貼戶丁補。”
“這幾年我大周與北戎交戰數十次,勝多敗少早已不是先帝在世時屢戰屢敗,高壘不戰的局麵。北戎隻有在秋冬草原物資匱乏時,才會來大周邊塞村落搶劫,大多也是搶完就跑,絕不戀戰。是以除了每年正戶出兵丁,很少會貼戶丁補。”
“我見事有蹊蹺,就去了趟休寧縣,使了半貫錢買通了衙門裡的衙役才知道北戎遣使致書,稱先帝之女,明陽長公主薨逝,北戎再求大周公主和親,並與大周互市納貢,結兩邦之好。陛下大怒,決心與北戎一戰,所以要提前征兵。”
“不錯!”
邊防衛所所征軍丁主要來自投降的歸附軍,因犯罪而被謫發的恩軍以及抑配民戶入伍的垛集軍。如李為這樣的軍戶就出自垛集。三戶合一﹐其中一戶稱正戶﹐出軍丁,父死子繼﹐世代為兵﹐並隨軍屯戍。其餘為貼戶﹐正戶死﹐貼戶丁補。正戶與貼戶的壯丁輪流更代為軍。
此乃朝廷軍製。
雖然現在大周邊境尚處平穩,沒到大量貼補軍丁的局麵。但是為了來年大戰,未雨綢繆,也無可厚非。
“可是沒多久,官府派員又到我們村勾補親族,說是北戎襲擊村鎮,上次征收的軍丁全都戰死了,無一生還,如此一共調征了三次。若不是去年我腿被山上的猛禽所傷,臥床不起,也是要被征調的。”
“什麼!”沈行之詫異之極,聲音有些失控。
“更詭異的是,有一次我去北城探親,忽然看見了被官府勾死的一個同村村民!他衣衫襤褸,神誌不清,形同乞丐,在街上瘋跑,我一路跟在他身後入了一個窮巷,正想抓住他細看,忽然從樓上飛來一支箭矢將他射死了。我見事情不太尋常,喬裝打扮,一路逃回了李村。”
沈行之臉色陰沉得可怕:“你是懷疑長海衛以征兵的名義,征調軍丁,再讓這些人假死替他們做些不可告人的事。而長海衛千戶是我姨父蘇彭,所以此事是蘇家所為,那你知道他們將人抓到哪裡去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