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恒並未注意自己兄長的情緒,依舊自說自話:“哥,男人就得寵自己的婆娘,你和陸家姑娘以後若是成了婚,自然事事以她為先了,她不讓你去北伐就不去嘛,她說的有道理,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外一丟了性命,她可不就要守寡了,她如此年紀,嬌豔地跟朵花兒似的,我不忍心她受這種苦楚。”
蕭裕又一杯苦酒下肚,對於自己弟弟態度的轉變,他十分不解,隻喃喃道:“怎麼一提到陸家姑娘,你的話就特彆的多。”
蕭子恒撓撓頭:“嗨,我就是一粗人,就事論事罷了,我也是為哥你著想啊,你還是趕緊去赴約吧,若是晚了,她該等著急了。”
蕭裕臉頰紅紅的,似是烈酒上頭了,他暈乎乎道:“子恒,我有些醉了,今日隻怕是無法赴約了,你去尋她罷,跟她說我如今的情況,叫她不要再等了。”
蕭子恒想了想,看了旁邊站著的元初,起身作勢要離開:“哥,那你過一會就回家吧,彆在這裡逗留太晚了。”
蕭裕點點頭,目送蕭子恒離開。
蕭子恒走了,這如月坊依舊熱鬨非凡,尋歡作樂的聲音不勝枚舉,卻無法填補他內心的孤寂,他起身,朝下邊看去,那蘇如芳還未離開,他的條幅依舊掛在他身後,依稀落上了點點灰塵。
此時坐在一樓的謝遊之興致大好,他朝前踱步,盯著那條幅,道:“曲送煙波入紅樓,月渡銀河點繁星。”
蘇如芳起身,展開手中的折扇,喝道:“妙極!妙極!月光之盛,使星辰望而卻步,成為這夜空中不可多得的點綴,這後半句,如夢似幻,比上句更多了幾分浪漫婉約,公子的句子甚合我意,其他人若無高見,那今晚這玉如意就是這位公子的了。”
蕭裕走到圍欄邊,也顧不得什麼體麵,直接道:“這句詩美則美矣,但卻失了幾分實在,飄在空中,無法落地。”
謝遊之尋著聲音,朝上麵望去,隻見蕭裕雙頰通紅,宛如一個胡言亂語的酒鬼。
蘇如芳也循著聲音朝二樓望去,看到蕭裕的麵容時,他卻是一愣,隨後便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你懂什麼?我就是喜歡這種風格!”
蘇如芳知坐在這裡的都是客,他把手中的扇子合上,指了一下蕭裕的方向:“這位公子,大家都是來消遣作樂的,你若有高見,但說無妨。”
“那我可就說了。”
“公子請便。”
“如果是我的話,下聯便是‘風吹一書至涼關。’”
那“紅樓”裡觥籌交錯的男人與翩翩起舞的歌女尚且能聽到曲子的宛轉悠揚,關外,熱血塗黑甲的將士卻再也收不到一封滾燙的家書,既然無人送,那便由風吹到他們身旁吧,也許魂魄還未離去,還能嘗到親人寫此家書時的泣淚沾襟。
蕭裕此句,與謝遊之的句子,無論是意境還是雅致程度都大相徑庭,完全是兩個極端。
謝遊之的臉色越來越差,蕭裕卻表達欲爆棚:“我最近才回京,之前在關外能見到的隻有這些,至於這位公子所雲的‘月渡銀河點繁星’卻是從未見過,看來是在下孤陋寡聞了,我須得在這京城多住些時日,說不定往後還能看到。”
謝遊之怒目圓瞪,嚷道:“你這匹夫,說的都是些什麼,用詞粗鄙不堪,不倫不類,詩詞得雅,你簡直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蕭裕卻不甘拜下風,回道:“公子之意,我卻無法苟同,私以為,所謂詩詞,隻要能表達人當時的心境,直抒胸臆即可,為何要刻意追求雅致,豈非失了本來麵貌,就連大名鼎鼎的詩聖,尚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作。若照公子所言,豈非更無雅致?”
謝遊之氣急敗壞,小聲嘟囔著:“氣死我了,風頭全被他搶走了!”
蕭裕身旁的元初也提醒他道:“公子,下麵與您爭執的那位,可是安定侯的小兒子謝六郎,您今日得罪了他,他若是記恨在心……”
蕭裕淡淡道:“無事,我就是看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