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不禁問道:“難道官吏及富貴人等便品性不端、不修其德?”
攸幾答道:“那倒未必,你這一問,我也曾問過師傅。他言‘人生天地間,德行端正與否,不在貴賤,貧賤富貴中皆有高德之人’。不過我與師傅初來河邑,居於邑邊田莊中,所見官吏與富貴者,皆不見德高望重之人。”想了想之後,又說:“師傅倒是說過,河邑有一人,稱得上博學高德之人。”
子昭忙問:“汝師所言高德之人姓甚名誰?”
攸幾用手撓了撓頭,思索片刻,笑道:“師傅曾與其高談,也與我說過此人姓名,我倒是忘了。”說罷,將那一甕羹湯端起,由小屋端至大屋,放在地上。
鬼殳進屋後早已憋了半天,見天色漸漸放暗,終於忍不住說道:“太子殿下奉王命前來尋訪汝師,必有要事。汝若知其行蹤,便尋他回來。”
攸幾側目道:“我師生性豁達,喜與人交往。平日一得空閒便雲遊四方,行蹤不定。便是當今商王前來尋訪,在下也不知師傅在何處。”一邊說一邊從小屋中拿來四隻木碗、四雙竹筷,又從大屋角落的竹篋中取出四隻竹杯,將這些餐飲器具擺放在小席上的兩方案幾上。然後,對子昭說:“陋舍中隻有這兩張案幾,今日我四人隻能將就一下了,倒讓貴人見笑。”
見子昭愣在站處,攸幾又笑著安慰道:“貴人快入座,嘗嘗山野中的鮮筍羹湯。我師時常四處悠遊,喜與相談契闊之人秉燭長談,疲乏後便居於其家。不過二位勿憂,我師此行,未帶行囊,隻待一手杖一鬥笠,恐怕隻是在這方圓百裡內悠遊,不會遠行,最多三五日便回。”
子昭聞言隻得客隨主便,在靠裡的案幾前落座。鬼書頗覺不妥,扭頭對羊井說:“你我豈能與主人同席而坐,對案而食?我二人去隔壁屋中吃食便可。”
攸幾的意思是這席上寬闊,兩張案幾也容得下四人用餐,但實在拗不過鬼殳的堅持,而羊井心中也覺得與子昭同席就坐有些彆扭,二人最終還是拿著碗筷竹杯,到隔壁小屋用餐去了。
竹屋中的用度器具均簡單粗陋,竹碗竹筷都是自己打磨製作,竹杯也隻是將毛竹鋸斷,甚至都未打磨一下,與梌邑羈所的那隻打磨精細,且上了漆的青竹杯不可同日而語。攸幾用一隻竹提勺為子昭和自己案幾上的碗中盛滿羹湯,又叫隔壁的鬼殳和羊井前來盛湯,而後換把竹提勺從屋角一個陶壇中打酒,當然屋中沒有尊、壺、盉(hé)、觥一類的盛酒器,攸幾將壇中黍酒依次盛入每人的竹杯當中。
子昭在山中攀行一日,腹中早已饑渴難耐,碗中湯羹散發出陣陣暖熱鮮香之氣。子昭端起碗來,夾起一箸筍絲送入口中,嚼在口中爽脆可口,鮮甜不已,又端起碗來喝一口湯,頓覺尺頰生鮮,餘味無窮,有一股從未嘗過的可口之味,比先前吃過得用料考究、精雕細琢的湯羹鮮美許多。子昭一氣嗬成,將這一碗湯羹吃喝乾淨。放下碗筷稱讚道:“此羹如此美味,之前從未見過,不知此羹是何名稱?”
攸幾再次為子昭盛滿湯羹,答道:“此羹無名無稱,是在下果腹之物。先將粟米與雉雞碎肉熬煮軟爛,而後加入竹筍、野菜、野山蘑,待將成之時加入乾山蘑與鹽,湯中鮮味全由鮮筍與乾山蘑而來。殿下此前未見此等鮮羹,是大邑中難得鮮筍與野山蘑之故。”
子昭道:“如此上佳之羹,豈能無名?羹中竹筍,碧綠可人,湯鮮誘人,當稱之為碧玉羹。”說罷,將第二碗湯羹吃儘,仍覺意猶未儘,問道:“碧玉羹雖美,仍需飯食佐之。可有黍飯肉食等物?”
羊井笑道:“尋常邑人小食皆以湯羹為主,而無主食。至於奴仆,小食能吃上湯羹便要謝天謝地了,哪得飯食葷肉。”說完,將甕中最後一些湯羹盛入子昭碗中。
用罷這頓簡陋但鮮美絕倫的小食,天色已黑,下山顯然要走夜路,道阻且長,頗為凶險。子昭決定在竹林中甘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