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簡送丹尼克的皮到白塔，理由其實很簡單。
他們或許之後還會是敵對關係，但這位丹尼克是被人類用殘忍的方法剝皮至死，這樣的行為無疑加劇了雙方的矛盾。
至少這兩周，俞簡沒聽到變異動物襲擊人的傳聞，隻接收了不少被清掃隊迫害逃亡的普通人。
所以，不管未來如何，俞簡都要把這位丹尼克的遺體送還。
隻是……這聲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俞簡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海麵沒有開出白色的道路，高高的白塔也沒有出現，海與海對岸依舊是一片漆黑。
他們似乎用了和混沌監獄差不多的方法，將海對岸的白塔區域隱藏。
沒過多久，海對岸便出現一條豎著的白光，一個似人非人的白色身影竄出，接著又很快關閉通道，絕不給俞簡一點窺探內裡的機會。
是在心之監獄遇到的狼人。
“多謝獄長，將丹尼克的皮和牙送過來。”狼人嚴肅著個臉說道，很難從上麵看到悲傷或是憤怒。
俞簡飛過去，將銀白色的狐皮交給浮空的狼人。
狼人透著些冰藍冷意的眼中有些情緒浮動，還不等他說話，後麵無法看到的白塔區域，傳出自以為很小聲的悄悄話：
“嘿～狼隊長～你快點和那個獄長說～說我死了！死的很慘，還不能複生！都是人類的錯！讓人類快點毀滅～我要他今夜為我心痛～”
狼人：……
障，蠢*，丟狐現眼。
“那麼，這些遺物我就收下了，獄長請回吧。”狼人將狐皮整理好架在臂彎，“如果想趁著這次機會進入白塔，我勸你還是放下這份心思。另外，那些垃圾隱藏的辦法和我等不同，不用問了。我等的區域是神之領域，是世界賦予神的偉大能力。”
他說話的時候特彆一本正經，就好像完全沒聽到來自狐人的餿主意。
“喂——狼隊長！你快點說呀！你難道就舍得我慘死在人類手裡嗎？連塊墓碑都沒有！人類應當為我建立墓碑！”狐人的‘小小聲’交談再次出現。
狼人就是沒有理睬，說話的時候連個眼神都不給，大概這就是無視的最高境界吧。
“獄長，請回吧。”狼人的毛發被亂流吹的東倒西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人類永遠不可能和我們共存，你可以建立律法，可以規範人類，但律法隻針對於人類同族，而無法有效打擊施加於我等身上的傷害。”
“即使完善了，你能保證在你的城市之外，人類也能用存在於心中的道德律法約束自身嗎？你可以，不代表其他人類可以。”
狼人身後的聲音響了些：“你聽到了嗎狼隊長～你快點說呀，告訴他我死的特彆慘！人類把我的皮從臉上開始一整塊剝下了！人類真是太討厭了！”
狼人露出一顆尖牙，俞簡聽到他在一瞬間磨了磨牙。
“你閉嘴，丹尼克。”他回頭斥責。
空中又開出一條裂縫，小隻狐狸滾成一顆團子，剛出生的他沒有浮空的本事，就這麼一路跌打滾爬墜入黑海。
沉寂的海洋是喪屍的領域，水花四濺，幾條腐蝕腐爛到隻剩下一點點皮肉的骨架巨鯊從四麵八方遊來，循著狐人的味道張開血盆大口。
在水麵的狐人撲騰著短小的四肢，連續嗆了好幾口水，掙紮著道：“救命啊狼隊長！我不會遊泳誒！你想讓剛剛活過來的我又死掉嗎！你怎麼這麼殘——”
話沒說完，就被狼人提溜著後頸拽起。
底下遊走的骨鯊沒有放棄，試著跳躍，吃到天空的活物。
冰與雷同時落下，各一半擊中這群沒有意識的喪屍鯊魚。
狼人瞥了俞簡一眼，沒有說話。
被他提著的狐人渾身濕透，濕漉漉的可憐極了，漂亮的銀白毛發也滿是汙漬，委屈巴巴的垂下大耳朵。
狐人瞧向獄長，突然甩起四肢，叫道：“獄長！就是你們人類！你們人類害了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被你們活活剝皮而死！人類必須嘗到同等的痛苦！不然我哥哥死不瞑目！”
俞簡靜靜的等他說完，點點頭，“你說得對，丹尼克。”
“……我不是丹尼克！我是丹尼克的弟弟！我叫丹尼弟！”
狼人：“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們全都聽到了。”
狐人：……
狼人：“不要丟狐現眼，丹尼克。”
狐人：QAQ
“哼……”狐人憤憤不平，“人類都是蠢貨。”
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站在他們對麵的俞簡沒什麼話可說，他們本來就隻有過幾麵之緣，連認識的標準都達不到，更何況還不是同一陣營的夥伴。
可是看著眼前互動生動的狐人和狼人，能說他們是無意識的喪屍，是沒有感情的極端邪惡者嗎？
不能。
“我想最後問一個問題。”俞簡開口。
哼哼唧唧的狐人都不再吵鬨，他和狼人齊齊看來。
“白塔裡的人怎麼樣了？”
狼人長久的望著他，道：“過著永遠幸福美滿的生活，不再有疾病和災痛，也不再有壓迫和殺戮。”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狐人卻這麼說道，他的狐臉勾出一個媚人的笑容，連眼睛上的睫毛都翹的恰到好處，“如果你有能力去的話。”
“正是如此。”狼人讚同道。
他轉過身，提著狐人，打開一絲籠罩白光的縫，在消失前最後一次側目。
“不要說對我們了，讓所有人類停止對人類同族的一切傷害，你能做到嗎？或者說，你覺得能做到嗎？”
“連這點都無法做到，更不要說對我們。”
直到狼人消失，俞簡都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沒錯，俞簡自己也清楚，這個要求永遠也不可能達成，而木華也知道。
隻是俞簡選擇相信人類的勇氣與光明，選擇去尋找看得見未來的道路與可能性，而木華選擇了放棄。
對著恢複平靜的海麵，以及無法窺見白塔的，被喪屍吞沒的對岸，俞簡說道：“清掃隊的主基地發現了某個勢力，正在尋找，你們最近也在清理他們的營地吧？”
放下這些話，俞簡不再停留，也沒有等木華出現，就這樣離開黑海。
帷幕之內，狼人與狐人一直目送他離開。
“哎，總算走了。”狐人百無聊賴道，“雖然身份不是人，但真的是一直都在幫助人啊，真不知道人類有什麼好的。”
狼人鬆手。
狐人徑直從半空掉落，掉到軟軟的雲朵樹葉裡，身上的臟東西刹那全無。
“你太過分了，狼隊長。”狐人說道，語氣直白，“你甚至不願意配合我演一出戲。”
“你覺得很有意思？”
“是呀是呀，當然有趣啦～”
看著麵前一臉天真無邪，好似全然不記得兩周前死亡痛苦的狐人，狼人毫無征兆的說道：“丹尼克，你要聽我的實話嗎？”
“什麼？”
狐人雲朵樹從裡打滾。
“因為你不守紀律，沒有按時起床參加清掃，導致自己單獨行動，最後才被人類抓住。”
狼人說道：“人類可恨，但如果你小心一點，早點起來集體行動，至少可以死的光榮一點。”
狐人：“……？你什麼意思？”
“在被人類抓住之前，我們可以選擇互相了斷並且自焚。”
“？就沒有逃跑或者把他們弄死的選項嗎？”狐人笑了，“再說了，集體行動也是和你組隊，我為什麼要和你殉情？我不能找漂亮的小姐姐嗎？”
狼人：“……我是說最壞的情況。至少不會你的皮不會被人類使用。”
狐人：……
“你不能從我的角度出發找原因，你應該多找找人類的錯，不要苛責自身，沃爾斯，你要指責他者。人類最擅長的就是從他者身上找原因，他們總是有很多的歪理，比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雲朵樹中，一隻長得和寶○夢一樣，有著類人四肢，可愛大眼，又有蒼蠅翅膀的生物冒出頭。
“我作證！以前我們什麼都叮！”
狼人：“……”
“聽到了吧？所以不要再找我的錯了，你應該多想想人類，他們可是連自己同族的嬰兒都要殺掉，好歹我還想著帶回白塔讓他長大後再死，呸——再去白塔內部蛻變為純淨靈魂呢。”
狐人說的頭頭是道，旁邊有不少昆蟲出現，對他的說法深表讚同。
“你看吧。”狐人嘰嘰喳喳，“我記得之前人類還活吃猴腦呢？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殘忍，還要怪猴子，誰讓猴子長著這麼好吃的腦子呢？我們一定要學習他們這一份精神！不要怪罪自己！要指責他者！”
“再不然！你想想自己！什麼狼狽為奸啊，你去作作證！拜托！你怎麼會奸詐呢！你是我見過最耿直最好騙沒有之一的生者！”
狼人受夠狐人的喋喋不休。
“丹尼克，如果你死了……”
狐人：？
“我就會有一個不這麼吵的新搭檔。”
狐人：？？？
“那你就做做夢吧，反正有神在，我是不會死的。”這麼一說完，狐人又樂了，他抱著九條全是絨毛的大尾巴來回打滾，“九條！我有九條尾巴了！你沒有！好誒！”
果然是個蠢貨，腦子裡什麼都沒裝。狼人想到。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