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2 / 2)

高三,簡簡進入了考前衝刺階段。

他多年如一日的探望父親,陪父親說話,可這一天,卻不如往日平靜。

巨大的吵鬨從走廊傳來,一臉橫相的中年婦女癱坐在地大哭大鬨,旁邊還有人湊熱鬨拍照。

事件的中心,站著他的母親。

他想過去,被一個小護士攔住。

“那不是你媽媽的錯,那女的把孩子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剛進手術室就沒了,現在賴在這裡,是想讓醫院賠錢呢。”

“哎,就等等吧,等她出完氣就走了。”

跪坐在地的中年婦女看不出半分悲痛,倒是說話的戰鬥力很強,辱罵的詞語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簡簡等啊等,這婦女還喊來了媒體,沒過幾分鐘,就上了當地的熱搜,還有了報道,甚至有人開啟直播。

最後,院長為了平息事端,居然宣布要解雇黎繁!

簡簡等不了,因為這完全是錯誤的,而大家都知道是錯誤,卻在將錯就錯。

他討厭這樣。

簡簡衝了出去,結果並不好,黎繁依舊被開除了。

一時間,沒有醫院敢要她,好在這些年家裡有些積蓄,暫時能應急,不至於流落街頭。

此時,簡簡開始認真的思考一個問題。

……真的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嗎?

毫不配合的人質、到處造謠的學生、無法無天的大媽、煽風點火的群眾。

承著善意肆意釋放惡念。

他們真的值得受到保護嗎?

簡簡無法忍受。

做的惡再小,也是惡。連一絲一毫的悔過之心都沒有,他們配和普通公民放在同等地位嗎?

而那些心懷善意的人們,不管是父親的戰友、學校的老師、還是醫院裡願意幫母親說一句話的護士……

是能和那群人放在一起比較的嗎?

思考很久,簡簡得出了答案。

從今往後,他不再相信他人的話語和世俗律法。

從今往後,他的心中自有一杆天秤,權衡善惡。

從今往後,他的世界裡,人的生命同樣有了三六九等。

可他依舊是自己。他熱誠、開朗,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隻要問心無愧就好。

……

又是盛夏、蟬鳴、燥熱。

高考前夕,父親俞清在母子二人的照顧下,奇跡般的蘇醒,母親黎繁也重新找到工作。

簡簡也不再‘繼承’父親的願望,緊繃多年的他,選擇了普通的理科專業,打算休閒度過大學時光。

暑假,他還是躺在自己的小房間,吹著自然風,閉目養神。

假寐片刻,大門外有人敲門。

“簡簡?你去看看吧!媽媽現在沒時間!”外麵傳來黎繁的呼喚。

簡簡應聲起床,穿上拖鞋出門,打開門的那一刻……

麵容凝固。

門外,當年害父親變成植物人的人質站著。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使勁磕頭,沒幾下就磕出鮮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垃圾!我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向警方自首,自願執行死刑!都是我的錯!你要打就打我吧!”

他的身後,把造謠當家常便飯的學生們,也跪倒在地,不停對他道歉。

“對不起簡簡!都是我們不好!我們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傷害!我們也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罪人!”

邊上,中年大媽顫顫巍巍,神情癡癲,嘴中不停重複著‘對不起’幾個字。

簡簡越過他們往後看去——那裡站著成千上萬看不見麵孔的人。

他們跪倒在地,如同對虔誠的神朝拜,接連不斷細數著自己的罪行。

緊接著,無源的大火出現,灼燒著他們的四肢。

萬千利刃飛舞,切割著他們的皮膚。

天空傾倒下強硫酸的暴雨,腐蝕著他們的軀體。

簡簡站在門口,隻是望著他們承受痛苦。

父母出現在他身後,握住他的手。

“簡簡你看,傷害過我們的人已經受到了懲罰。”母親道。

“從現在開始,再也不會有人傷害我們。”父親說。

簡簡閉眼,再睜眼。

市中心的商場廣告屏播放著那些人執行死刑的新聞,全球直播。

路邊的行人紛紛唾棄,說他們不配做人。

在這之後,所有礙眼的人都消失了,哪怕隻是撞了一下簡簡的肩膀,都被抓住判刑。

他一步一步走到最高處,底下跪著的民眾越來越多。

父母始終站在他的身後。

“簡簡,看,以後再也沒有人把我們分開。”母親道。

“從現在開始,犯罪者都會得到懲罰。”父親說。

“簡簡。”他們一起說道,“留下來吧,留在這裡,不會有人傷害你,不會有人傷害我,我們永遠是幸福的一家。”

母親纖柔的笑,父親慈祥的笑,他們的手很溫暖。

記事起,這樣三人並行的場麵,隻有寥寥數次。

可是現在,他能一直擁有了嗎?

簡簡低頭,他已變回五歲孩童的模樣。

隻要留下來,就可以無憂無慮的和父母在一起。

高台下,道歉的痛呼還在持續,簡簡一愣,眺望。

他好似著了魔,緩緩舉起右手,彎曲手指,做出槍的手勢。

刹那,幼小的手掌和少年骨骼精致的手重疊,槍的手勢與玫瑰刻印的真槍疊加。

包括他的身形,也在孩童和少年間轉換。

簡簡不再聽父母的勸留,也不再聽負罪者的道歉,在下一次轉換間,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砰——’

‘啪。’

宏大的贖罪場麵,如電影熒幕破開裂縫,縫隙越開越大,越開越大,終是碎了一地,陷入黑暗。

“設想的很好。”俞簡道,“可是現實裡,這些永遠不會發生。”

事實上,在俞清蘇醒後,他們的家庭生活便回到了以前。

而那些俞簡憎惡的人,也依然過著他們快樂逍遙的日子。

這麼說著,他麵對漆黑的世界,又開了數槍。

殼終於碎裂,俞簡也掙脫幻境,見到植物館內部全貌。

白色的巨樹占據了中心的花壇,它如高塔聳立,樹枝如慈愛的手掌,籠罩了整個建築。

俞簡瞧了眼:“看起來像白樺樹。”

“簡簡!你終於醒了!啊啊啊嚇死我了,剛剛怎麼喊你都沒反應!植物館果然很危險!”受到驚嚇,係統藏著話全倒了出來。

“我知道有幻境,在大橋的時候就知道了,我看到我父母在朝我招手。”

“啊!那你還去!”

“……”俞簡目光深遠,“我隻是想再見他們一麵。”

是啊,誰知道任務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係統無話可說,它頗為尷尬的轉移話題:“簡簡,那下次出現這種情況,你記得先和我說一聲,不然我也很擔心的——小心!!!”

到剛才為止還沒有動靜的巨大白樺樹,突然將自己樹枝落下,企圖將俞簡籠罩在內!

“物理攻擊。看來除了幻境之外,你已經沒彆的手段了。”俞簡跑離樹枝的範圍,接近白樺樹本體。

係統見俞簡的行動帶著一絲凝滯,才想起他的腳還受傷了,當即喊道:“簡簡!我這邊給你申請過來了!以後完成任務,特製軀體也是可以跟著增加強度的!減輕疼痛不在話下!”

俞簡詫然,險些被白樺樹的攻擊擊中。

“啊!簡簡你專心攻擊!我不和你說話了!”係統被嚇得不輕,立即閉嘴不言。

植物館內還有其他的植物,它們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有些甚至麵目全非,俞簡都認不出它們原來的品種。

不過那棵栽種在中心花壇的白樺樹就不同了,它就像是這片植物的老大,甚至還可以指揮它們攻擊。

在俞簡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刺中胳膊後,白樺樹變本加厲,不再自己出手,而是通過無聲的言語,讓植物館裡千姿百態的植物動手。

得想辦法接近白樺樹本體才行,不然他遲早耗死在這些嘍囉手裡。

那白樺樹好像具有了一定的智商,它最開始扼製其他植物出手,對幻境可以拿捏住俞簡非常自信。

在失敗後,就讓小弟出手,自己旁觀。俞簡受傷,它還發出沙沙的動靜,肉眼可見的高興。

一般高智商的生物升級空間也大,要是任務完成之後,白樺樹還作為館內警衛存在就好了。

俞簡想著,又躲過一輪激烈的進攻。

白樺樹等的不耐煩了,它抖動驅趕,降落下一片樹葉雨。

葉片紛飛中,俞簡的身邊出現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

他的父母牽手站在一起,一聲一聲喚著他的名字。

讓他從頭到尾重新體驗一遍人生的幻境,尚且沒有將他欺騙,更何況是這種拙劣手法製造出的假父母。

這是在看不起誰呢?

人物出現的那刻,四周的攻擊也戛然而止,看樣子白樺樹對自己的幻術很有自信。

而它所看到的,也正是俞簡放下槍,朝父母走去的場景。

“……簡簡?”係統急了,“前麵那兩個不是你爸爸媽媽啊!你不要過去!”

俞簡當然知道這不是他的父母,可能夠找白樺樹破綻的時機,隻有現在。

一整個植物館都受它操控,在眼花繚亂的打擊下,沒有加成的俞簡連躲避都費力,根本沒空尋找白樺樹的弱點。

知道他想法的係統:“哦哦,我明白了,那你也要小心啊,誰知道它會不會搞突然襲擊。”

俞簡在心裡應了一聲。

設想的很好,可是他沒在白樺樹上找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這棵樹宛若高聳的尖塔,身軀筆直,如果不是它長得太過高大,還特意暴露自己可以活動,尋常人就隻會以為它是普通樹木。

俞簡用餘光觀察完後,隻看到植物底下的累累白骨。

這些,大概就是逃進公園躲避災難的人。

還差幾步就要到假父母的麵前,俞簡突然停下腳步,垂頭歎氣。

“沒辦法了。”他說。

係統覺得不對:“什麼沒辦法了?”

“人在失去理智極度憤怒的狀態,行動會衝動很多,屆時的攻擊會漏出不少破綻。”

這次俞簡沒有在心中回複係統,而是直接說出了口。

“所以,有時候有智商,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揚起臉,天生的微笑唇讓他自帶輕鬆的氣場,下一秒,他一腿掃過假父母的下身!

假父母立即化作樹葉飛散,俞簡還趁機拔槍補了兩下!

“就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還想騙住我?你真的覺得這招很厲害嗎?我告訴你吧,像你這種招式,在我們那裡都用爛了。”

白樺樹大怒,它渾身劇烈顫抖,對比人類生氣時的樣子,不能說毫不相關,隻能說一模一樣。

俞簡眼睛一亮。

隨著白樺樹憤怒的表現,它最底下那一截主乾出現分明的膨脹,裡麵透出淡黃色的光芒。

——細細看去,居然有一個人類的形狀!

難道說,這棵白樺樹,其實也和之前遇到的冠樹鴉還有壁虎人一樣,是兩個物種的結合?!

原來如此,這就說的通了。

發現破綻,俞簡考慮都沒考慮,也不管腳上血越流越多的口子,直接鎖定前方奮勇衝刺,好似鎖定獵物的獵豹!

白樺樹意識到自己被騙,那塊主乾鼓的更加鮮豔,它果然不再使用幻術,充斥滿整個植物館的樹枝胡亂揮舞,宛如千萬隻巨掌從天而降。

一掌一掌砸在地麵,好好的步行道上出現數個大坑!

俞簡早就不去理會那些攻擊,不管它們多麼急烈,他的目標始終隻有一個——白樺樹本體中的人形!

如此急切的想要阻止他前進,看來白樺樹也知道,它體內的人形極其脆弱,得好好保護才行。

“既然大家以前都是人,咱們也好好說說嘛。”俞簡揚聲,“怎麼還躲在樹裡麵?這多沒禮貌?”

係統:“簡簡!你說樹裡麵的人會不會和任務有關係!你看描述!”

這都什麼時候了,係統還在執著於主係統寫的任務描述。

俞簡是不去研究了,天天打謎語,再去分析裡麵的意義,那就是純純的大冤種。

既然都已經‘畫地為牢’了,那正好幫他解脫!

如果他真的還具備完整的人類意識,又怎麼會殺害這麼多的逃難者呢?

俞簡的話又戳中白樺樹的痛處,它發出嘶嘶聲,嘶啞含糊的聲音回蕩在植物館內。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留下來!!!”

“爸爸,媽媽,幸福的家庭!留下來!留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狂風大作,俞簡被吹得倒退幾步,他將手臂擋在麵前,防止泥土風沙進入眼睛。

到處飛舞的樹葉比刀片還鋒利,旋轉在俞簡四周,劃破他的皮膚。

……本來還想和統子說,沒必要那麼麻煩再搞一個痛覺免疫加成。

但是現在,俞簡覺得還是有那個必要的。

“……留!你給我留下來!”

白樺樹不斷重複著這幾句話,在俞簡看來,它的智商又退化回了複讀機階段。

“留不下來了,我還有任務沒完成呢。”

俞簡將感受著四麵八方吹來的風,又記起父親和他戰友的教導。

戰鬥中,預判是非常實用的技能,多觀察戰場的走向,你可以找到出其不意致勝的關鍵。

果然!

在眾多狂亂甩動的樹枝中,俞簡發現有一條從他身後筆直揮來!

這次,俞簡沒有躲開,在係統驚呼下,他毫不顧忌自己的軀體,在樹枝撞擊到他肚子的那刻,牢牢抓住它,任由倒刺嵌進手心!

——太瘋狂了!

不管是剛才突然襲擊假父母,還是現在迎攻擊而上,俞簡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在拿生命做賭注!

係統震驚到失言。

白樺樹沉浸在攻擊得手的喜悅,卻未能發現,俞簡已順著樹枝揮舞的方向,跳落在它本體之前。

‘砰——’

一槍正中枝乾!躲在裡麵的人形抱著頭扭動起來!

“哎,沒有一槍斃命。”俞簡再次將手/槍抵著它,嘀咕一句,“隻帶槍還是不行,得準備點冷兵器。”

“……算了,等回去後再想辦法。”

他說著,又把手放在扳機,沉穩按下。

砰!

將他包圍的尖刺驟然停止,子彈穿透人形的大腦,白樺樹迅速枯萎,細枝和樹葉劈裡啪啦落了一地,像下了場大雨。

“祝你下輩子有個幸福的人生吧。”他道。

“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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