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雲征脊背挺直地跪著,堅如磐石,任憑左右執行者的擊打交錯落在背上,半聲不吭。
槌頭鐵皮上的倒鉤撕扯血肉,滲血的傷口隨著他的呼吸起伏,似鮮活血蟲蠕動,駭然醒目。
侍衛未被告知廷杖之數,隻能一下一下揮杖,內心祈禱帝王赦免或將軍告饒。
受刑之人咬緊牙關不開口,眸光死盯著正前方,屹然、無畏。
“行了,備轎送他回府,朕看著心煩。”終是文帝不忍,擺手叫停。
“謝陛下……望陛下……準,準末將所請……”厲雲征神情恍惚,還惦記著此行目的。
他已站不穩,被侍衛架著出了勤政殿,火辣辣的陽光刺下來,晃得他眼前一黑,失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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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聞宮人報厲將軍遍體鱗傷被架出勤政殿,皇後焦急萬分,一腳邁出宮門,又躊躇折回內殿,癱軟在貴妃榻上。
“本宮乏了,都退下吧。”
雖不知文帝何故發作厲雲征,但如此情形必是天威震怒,她貿然前去反倒為厲家招忌。
再憂心也去不得。
殿門再次推開,一抹明黃的身影帶著沉悶的火氣停在軟榻旁,她不必抬眸已清楚來人身份,撐著孱弱身骨欲起身行禮。
“免了。”文帝語氣不善,按著皇後肩膀的動作卻格外憐惜。
“陛下有火便發出來吧,臣妾受得住。”皇後長睫淺淺交錯,垂眸等待承接縈繞在他周身的怒氣。
文帝在她身側落座,沉默許久,將幾欲噴薄的怒火壓下,才重新開口:“他的心思,你知道嗎?”
“臣妾不知,是厲將軍說錯話了嗎?”
文帝攫她許久,確認她神色中不摻隱瞞,目光逐漸緩和,道:“他以軍功求朕賜婚,娶鐘離芷。”
鳳眸猝然一震,俯身咳嗽不止,原本蒼白的臉頰被逼出紅潤。
帝王最忌權臣與將軍聯姻,厲雲征此請同瞄著龍鱗舞劍有何區彆?
文帝替她撫背順氣。
皇後思量著厲雲征那日在她麵前的言行,心中有了大概。麵色重新退回蒼白。
“他自回京與阿芷遇見過幾次,這臣妾倒是知道,阿芷是個出挑的,厲將軍血氣方剛,難免不能自持……”
“咳……不過草率請婚委實悖逆了,這頓罰該他受。”
娓娓一席話將厲雲征的行為歸結為英雄難過美人關,試圖消解文帝疑慮。
文帝未置可否,搖頭道:“朕不允他,他便提子坤救駕之事……他那雙眼盯著朕的時候,朕仿佛看到了子坤。”
皇後囁喏著張口,卻發不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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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口中的子坤是厲茂哲的兄長,與文帝和皇後有青梅竹馬之誼。
文帝三年,皇後回姑蘇老宅省親,偶一日去寒山寺上香遇襲,賊人打傷侍從劫持皇後,幸被回鄉祭祖的厲子坤尋回。
皇後受驚病重,原本半月的省親行程,拖延近一年,直至養好身體,恢複精神才返京。
鑾駕離開不久,老宅中侍奉的下人陸續因各種由頭被發落,為此姑蘇城內流言紛紛,言皇後實是清白受汙,為掩人耳目抱病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