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將軍喉頭滑動,顫著手揚起巴掌……重重打在自己臉上。
顧西瑗一縮脖子,淚糊糊看著他自己打自己,話裡便有了哭腔:“爹爹,女兒都是肺腑之言,求爹爹深思……”
“不必說了!”顧凜之眼中含淚,“是為父疏於管教,對不住你娘親,竟讓你……讓你一個小姑娘,生出如此可怕的念頭!”
“回房去吧,無事便不要出門了,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說的話!”
顧西瑗緊抿著唇,看他鐵石心腸的樣子好一會兒,努力把眼淚憋回去,驀然站起,在顧凜之不可思議的注視下,氣呼呼端走了他的茶水:“爹爹自己泡吧,女兒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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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瑗高高興興地出門,灰頭土臉地回來。
殷明垠正在院裡給綠植澆水,抬眸見她氣呼呼地回來,茶杯一放,四仰八叉地倒進樹下軟榻上,抱住抱枕,像條撲騰的小鹹魚憤憤捶了兩下。
“怎麼了?”他放下水瓢,去小廚房端來新鮮出爐的蛋撻,剛烤製好,酥皮鬆脆,裡邊正嫩著。
擺到小幾上,他嫻熟地坐下準備聽大小姐抱怨。
顧西瑗拿起熱乎乎的烤蛋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內裡滑嫩,心情好了點。
“爹爹凶我,爹爹壞。”她皺緊眉,頓了頓,又懨懨地展開,“我說他了,我也壞。”
殷明垠伸手給她擼擼毛。
顧西瑗像曬太陽的貓兒眯起眼,享受冰涼的手指輕撫她毛絨絨的腦袋。
阿薯從不多話,會耐心地聽她抱怨,她似乎口舌笨拙,時常便用這樣的方式安慰她,顧西瑗十分受用。
“我……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跟老爹聊得不歡而散,她心頭愈發不安,“你說,太子不會真把我家滅口吧?”
殷明荊什麼做不出來,那日不就派人來殺她了麼?
沒殺成,讓她跑了,接下來呢?會不會繼續滅口?
以太子的疑心病,滅口範圍會不會擴大?真如爹爹所說,誅滅九族?
殷明垠暗暗心驚。
難怪那日在宮裡,東宮的太監要殺人滅口,原來如此。
“他死了,自然便無後患了。”輕描淡寫的嗓音冰冷,日光下眉眼昳麗的女子清冷柔婉,一開口倒叫人心驚。
顧西瑗頗為詫異地瞧著大美人的臉,吃吃笑出來:“想得倒美。”
今日一番話,最好的一條路已被爹爹堵死,要殺太子難於登天,今後隻能靠她自己了。
殷明垠看了她一眼,也未再多說什麼。
他並非玩笑。
無論出於何種顧慮,殷明荊必須死,還得儘快。
兩人各懷心思,顧西瑗抱著瓷枕,靠在軟榻上,一邊吃蛋撻,一邊很認真地在思索什麼。
將軍府固若金湯,悍似鐵桶,顧家明麵上並未犯錯,若她是太子,便要先拆開、打散……才好下手。
顧西瑗咬蛋撻的嘴一頓,驀然坐起,險些噎住劇烈嗆咳起來。
“慢些。”殷明垠眼疾手快端來荔枝水,喂她喝下,輕拍著背才慢慢緩過來。
正這時,府中一名小廝跌跌撞撞從院外奔來,一臉惶急,正是福來:“大小姐,不好了!邊關傳回消息,說南蠻突襲,已一連攻下數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