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氣氛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沉凝。
駱雲深一隻手臂搭在方向盤上,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側過頭看蘇喬——對方正睜大眼睛望著他,眼眶通紅,神情有些不依不饒的倔強。
蘇喬還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他顯得非常不解,眼裡透出一些惶然。
駱雲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對方的問題。他隻是靜靜地看著。
試菜當天,蘇喬借口出去上衛生間時,他正好接到了許舜打來的電話,於是也出門去接,說了兩句掛斷之後,聽到了走廊拐角後有人大聲叫蘇喬的名字。
隨後是表白。
駱雲深並沒有莫名其妙的好奇心,以至於非要讓他在走廊上站住,聽彆人的隱私。但當其中一方是即將與他結婚的人時,就要另當彆論了。
“……所以你才答應跟駱雲深結婚?”
走廊那邊的人這麼說。語氣相當之欣喜。
駱雲深神色不明,等了幾秒,沒有聽到蘇喬的否定。
而那個男聲繼續道:“……可以跟駱家談一談,不要跟駱雲深結婚了……”
到這裡,駱雲深覺得沒有必要再聽下去了,後麵的內容並不會讓人愉悅。他心情有些受影響,但隨即就克製住,如同出來時一樣,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回到宴會廳。
蘇喬回來後落座,對他笑時,駱雲深想的是:他打算什麼時候提這件事?
於是一連很多天,駱雲深都沒有主動跟蘇喬聯係。
直到今天。
蘇喬久久等不到回答,一隻手拉住他的袖子,略有些執拗:“駱先生?”
駱雲深看著他,沉默數秒,才道:“我再問最後一次。你確定要跟我結婚?”
蘇喬通過對方的神情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駱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問,並不是自己後悔了,而是在給他反悔的機會。
可是他有什麼反悔的必要?駱先生就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他們現在還沒有培養出深刻的感情,但往後總能和睦相處。除了冷淡一點,駱先生什麼缺點都沒有……
蘇喬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我確定。”
駱雲深沒再說什麼,他驅車將蘇喬送回家,等蘇喬拉開車門,才又開口道:“我對婚姻的要求很簡單,和諧相處,保持距離。”
蘇喬很理解和諧相處,這也是他自己的願望。但保持距離……
這讓他有一點點小失落。
不過也可以理解。蘇喬在心裡想。畢竟他們才剛剛接觸不久,雖然說要結婚,但歸根到底還很陌生,甚至比普通朋友都不如。
暫時保持距離也理所應當。
駱雲深:“但是,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背叛。”
蘇喬想起來這是他們在宴會上見麵時駱雲深提出的要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駱先生現在要複述一遍,但他下意識點點頭,道:“喔。”
他一副沒有聽明白的模樣。
駱雲深隻好說得更清楚:“包括在婚姻中出軌。”
蘇喬壓根沒有這個想法,但他知道這一點必須兩個人都做到,否則根本沒有必要結婚。於是認真地說:“如果駱先生沒有這個想法的話,我也不會。”
駱雲深神色冷淡地點點頭,道:“好。”
明明是預備取消婚禮,但一天下來不但沒有談到這個話題,反倒做出了一個雙方都會忠誠於婚姻的承諾,事態的發展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但相應的,駱雲深的心情略有改善。
蘇喬朝他揮手道彆,駱雲深按了一下喇叭,驅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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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家跟蘇家都為了婚禮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但蘇喬除了被當成衣架試各種禮服外,並沒有參與其他事項,於是他查了下個學期的課程,開始提前預習。
從前學到的所有知識都快忘光了,蘇喬的學習成績原本就不出色,為了不落到最後一名,他隻能努力一點。
八月底,臨近開學,到了去學校報到的時候。
蘇喬的大學就在晉城,離市中心不遠。當時為了方便融入集體,他是在校內住宿的。上個學期結束後,生活用品全都收在學校的櫃子裡了,現在隻需要收拾自己的衣物。
唯一讓蘇喬覺得難以取舍的,就是那隻大兔子玩偶。
現在他還是會滿身虛汗地從噩夢中驚醒,但有這隻兔子在旁邊,伸手觸摸就立即能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或者有時意識還十分模糊,掙紮在夢境與現實的邊緣,蘇喬會本能地抱住那隻兔子,隨即便安穩下來。
對比起剛剛重生的那段時間,蘇喬現在的睡眠質量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這隻玩偶兔功不可沒。
在家裡當然可以這樣,但去學校的話,帶著兔子就不太方便了。
這隻玩偶體積太大了,宿舍的床隻有一米二,塞下成年的大男生已經有些勉強,根本沒有空間再加一隻比成年人還大的玩偶。
而且,二十歲的男生抱著兔子玩偶睡覺,一定會被其他人嘲笑。
蘇喬撇撇嘴,捏著兔耳朵,左思右想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母進來看他有沒有收拾好隨身物品,見寶貝兒子滿臉為難,便坐在床邊問他:“怎麼了?”
“我在想……”蘇喬有點不好意思,半途搖頭道。“沒什麼。”
蘇母一看他臉色發紅就知道沒說實話。但兒子都這麼大了,她也不好事事過問,就隻拍拍蘇喬的後背:“收拾完了早點睡,明天小羽開車送你去學校。”
蘇喬:“不能讓爸爸送我嗎?”
原本他就憎恨蘇羽,從上次試菜的時候被叫出去聽了宋聞星的表白,蘇喬對這個養兄更沒什麼好脾氣。
蘇羽跟宋聞星一起,簡直是惡心的二次方。
他情緒表現得有些明顯,蘇母察覺到了,慈愛又不失公正地問:“跟小羽鬨彆扭了?他管著你,你不開心?”
在蘇母的概念裡,蘇喬不比蘇羽那麼成熟懂事,所以有時候會稍微發點小孩子脾氣。不過最多也就是生悶氣,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但這次不同。
蘇喬把臉埋在兔子身上,半晌抬頭,氣咻咻地說:“上次婚宴試菜的時候,他騙我出去,然後宋聞星過來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蘇母一怔:“說了什麼?”
蘇喬就把當天宋聞星說的話重複了一遍。他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生氣,不論是宋聞星的表白,還是蘇羽以他的名義回複郵件。
一想到蘇羽假借自己的身份,給宋聞星造成了自己喜歡他的錯覺,蘇喬就渾身不適。
蘇母聽著,神情漸漸有些不好看了。
宋家先前有和蘇家聯姻的意思,家裡所有人都知道,但在蘇喬拒絕之後,這件事就應該過去了,沒有再提起的道理。
為什麼要特意讓宋聞星跟蘇喬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