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十四淩晨卯時許,薊州鎮密雲後衛古北口長城外突然響起一陣滾雷般的馬蹄聲,韃靼鐵騎真來了!
一時間,薊州鎮烽煙四起,密雲後衛數千屯衛立馬登上長城防守,薊州巡撫王汝孝和總兵羅希韓很快便率上萬精銳馳援而至。
午時許,古北口長城上已然聚集了將近一萬五千邊軍屯衛,巡撫王汝孝和總兵羅希韓也已經登上了古北口的城門樓,嚴陣以待。
但是,韃靼騎兵卻隻是在關外數裡處聚集,並未發動進攻。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其實,聚集在古北口外的韃靼騎兵總共還不到一萬,這時候俺答汗正率十餘萬主力牽著馬在往古北口以西十餘裡的梨樹溝趕呢。
因為鹹寧侯仇鸞已經派人細細查探過了,京城以北,薊州鎮的長城也就梨樹溝這一段年久失修,城牆多處塌陷,已然無法派駐邊軍屯衛在城牆上駐守了。
而且因為這裡是一條山間小道,彎彎繞繞的繞到塞外都得大半天,所以,這裡壓根就沒有邊軍屯衛駐守,隻有附近山頭上有一隊人馬在看守烽火台。
俺答汗原也不知道這條路怎麼走,不過,還好,朵顏三衛都已經被他收服了,人家對這一帶熟悉得很,他隨便帶幾個向導就行了。
他就這麼率軍牽著馬在一道道山溝裡轉了大半天,終於趕到了梨樹溝以北十餘裡處。
這個時候就沒什麼好隱藏的了,他直接下令,命手下騎兵全部上馬,一通狂奔,飛速穿過梨樹溝已然坍塌的長城,直奔古北口後方疾馳而去。
薊州巡撫王汝孝和總兵羅希韓哪裡能想到韃靼鐵騎會從後麵殺過來,人家後麵的騎兵剛殺到,那前麵數千騎兵也打馬朝這邊狂奔而來,一時間他們是腹背受敵,根本不知道防哪邊好。
很快,韃靼騎兵主力就從關口後麵的大道殺了上來,上萬百餘年未曾經曆過大戰的邊軍屯衛幾乎瞬間崩潰,四散而逃,漫山遍野到處亂竄。
古北口就這麼失守了,薊州鎮上萬精銳也被殺散了,當天傍晚,俺答汗便殺到了通州城北二十餘裡的潮白河東岸!
嘉靖聞訊,驚慌失措,連忙召集所有在京官員上朝,商議對策。
滿朝文武那都嚇壞了,他們著實沒想到,韃靼鐵騎不到一天便能殺穿薊州鎮防線。
說實話,這次明軍的表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差,就算是明朝快要滅亡的時候,薊州鎮防線也沒有被後金一天殺穿過。
這會兒京城以北的長城簡直就形同虛設啊!
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唯有曾淳心裡清楚,這肯定是鹹寧侯仇鸞找到了薊州鎮長城的薄弱環節,然後通風報信,讓俺答汗輕輕鬆鬆殺了進來。
如若不然,薊州鎮的邊軍屯衛就算是再菜那也不可能一天都頂不住。
還好京城北麵還有一條潮白河阻隔,如若不然,這會兒韃靼鐵騎恐怕都已經殺到京城來了。
嘉靖問計於群臣,嚴嵩還是如同雕像一般沒有一點開口的跡象。
這個時候他都不敢開口了,當初他若不搗亂,讓嘉靖下旨勤王,薊州鎮絕對不可能不到一天就被韃靼鐵騎給殺穿了啊,這個時候他要是再胡說八道,嘉靖非收拾他不可!
曾淳也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一個新科狀元在上千京城官員麵前胡亂開口沒有好處,隻有壞處。
兵部尚書丁汝夔也不敢開口了,他其實就是個備胎,去年嘉靖將嚴嵩舉薦的兵部尚書範鏓削職為民時啟用的本來是經驗豐富的老臣翁萬達,奈何,翁萬達才剛上任不久家裡老爹就去世了。
翁萬達回鄉丁憂,嘉靖這才把他給提了上來,至於為什麼提他,那就是因為他任順天巡撫的時候與嚴嵩父子起過衝突,其實,他也就在京城附近出任過幾任巡撫,根本沒去邊關打過仗。
他提什麼建議嘉靖也當沒聽見一般,他自然是不敢開口了。
徐階等了一陣,見一直沒人開口,這才咳嗽一聲,隨即疾步走到中間的紅毯上,拱手躬身道:“皇上,微臣以為應立即八百裡加急傳訊,命遼東、山東、保定、河間等地巡撫、都指揮使率軍勤王。
同時,關閉城門,實行宵禁,全城戒嚴,命京營屯衛輪流上城牆駐守。”
這個時候再不下旨勤王那就真的遲了,至於糧餉什麼的,摳一摳總是有的。
嘉靖冷冷的掃了如同雕像般的嚴嵩一眼,隨即緩緩點頭道:“嗯,子升,你即刻會同司禮監擬旨。”
說罷,他抬起手來頗有些厭煩的揮了揮。
鴻臚寺禮官連忙朗聲道:“退朝。”
這下嘉靖總算是肯下旨命各路大軍勤王了,接下來就看楊守謙、胡宗憲、俞大猷和盧鏜他們的表現了。
曾淳見狀,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寅時方至,他才剛剛起來呢,門外便響起一陣馬蹄聲。
很快,徐文璧和張元功他們幾個便滿臉惶恐的湧了進來。
他頗有些詫異的問道:“文壁,你們這是怎麼了?”
徐文璧忍不住焦急道:“伯忠,這下麻煩了,京城百餘年來未曾遭受入侵,兵備鬆弛已久,現在京營能集結起來的人馬都不到五萬了,聖上震怒,下旨命所有公侯勳貴全部帶著自己的家丁護院上城牆去守城啊!”
我的天,你們這是怎麼玩的?
上直二十六衛最少有二十個衛所在京城內外駐紮吧,原本京營滿員應該有十多萬啊,你們竟然整得剩下五萬都不到了!
這京城內城和外城的城牆加起來足足有七八十裡啊,四萬多京營屯衛全上去也就剛好能排一排而已,這點人馬壓根不夠啊,因為這四萬多京營屯衛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城牆上啊,人家還要輪流休息呢。
不過還好,韃靼鐵騎是不可能攻城的,京城的城牆足有四五丈高,而且還有寬達幾十丈的護城河,騎兵攻城那就是開玩笑,騎馬衝過來就算不淹死在護城河裡也要撞死在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