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羅不說話，帕米也不敢有所動作, 心裡有些奇怪, 自己剛剛問的難道是什麼非常難以回答的話題嗎？
他是不敢把這話問出口的。
帕米：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問。
魔羅不說話, 他就陪著他沉默，帕米請習慣安靜的, 有時候莎拉要接受保養。小人偶的材料還是太過平凡了，當初她誕生的時候, 就隻是作為一個玩具出現。
一個給小孩子玩的玩具, 用的當然不會是多好的材料。帕米如果不經常把莎拉的身體放到一些特製的溶液中進行保養，那麼莎拉的身體壽命會損耗的更加快速。
每到那個時候, 帕米就會安靜的將那個平時活潑好動的小人偶拆開, 取出記憶核心，將肢體放到他特彆準備的溶液中去。
這是跟隨在傀儡師身邊的魔偶才會擁有的待遇，不過外麵市麵上的魔偶在材料上都選擇的是最耐用的，也沒有太多保養上的需求。
傀儡師們，在設計人形魔偶時可能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在取材上非常謹慎。要不然魔偶因為保養不當, 年久失修，出了什麼問題，那損傷的可是他們的名譽。
傀儡是打出的口號，可是除非外力破壞。不然魔偶在能源充足的情況下，根本沒有損壞可能性的。如果輕易壞了，就是在打他們自己的臉。
市麵上的魔偶在選材上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 基本的防水總是需要的，也要保證它們對一些顛簸，磕碰以及溫度的變化都有耐受性。
就算是拿來坑錢的，傀儡師的招牌也不能壞！
莎拉就因為身體材料的原因，大概每個月都需要做一次保養。莎拉泡在溶液裡做保養的時候，那就是帕米身邊最安靜的時間。
他會默默的關掉店鋪，點起煤油燈，和家人一起，等著莎拉浸泡夠保養的溶液重新睜開眼睛。
帕米挺享受那一種安靜的，所以現在他盯著自己手中的茶杯，等著惡魔關於人偶形象的答案。
其實魔羅挺糾結的，他停頓了一會兒，對帕米說道：“你先去準備材料吧，這個我記得，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帕米回過神：“嗯，是的，大概……”
他稍微估算了一下，得出結論。
“三天到五天，我會準備好材料，那時候我希望和羅先生已經定好了體型和容貌。”
魔羅思考了一下：“體型大小會影響你收集材料的速度嗎？”
帕米：“當然會。”
魔羅拿手指在自己胸前的一個位置比劃了一下：“人偶的話大概隻需要這麼高就夠了，就在我這個位置。”
帕米觀察了一下，記住了他比出來的這個高度：“嗯……挺嬌小的呢。是女性的身體嗎？”
魔羅肯定了他的疑問：“是的，女性，年紀不大，大概十六七歲左右。”
帕米沉吟了幾秒：“魔羅先生，你會希望將她的特征表現得更加明顯一些嗎？”
“比如說？”魔羅有些好奇，他嘴中的特征都是些什麼。
“大概就是，”帕米用雙手比劃了一下，“完全成熟的軀體，與少女的身體肯定會有著很大的區彆。如果希望完全複原少女感，身體的一些結構也要作出很多微調。 ”
魔羅對於他的嚴謹更加滿意了：“可以，到時候關於更加具體的資料，我會在你材料收集完成之前帶給你。”
帕米擺弄了兩下手上的茶杯，裡麵淡綠色的液體不斷被激起著漣漪：“關於人種呢？我可能會先做出一些不影響外觀的內骨骼，放心，這些到後期都是可以調整的。”
魔羅再次沉默了一下：“和我是一樣的。”
帕米一愣，定金打量了一下麵前的惡魔，這話中的深意，讓人有些深思。
魔羅這句話可以解釋為，他要做的，那具人偶，是以他外表的人種來選擇的，也可以解釋為——魔羅曾經是人類。
帕米覺得這裡麵牽扯到的事情，不是他這一個小小的黑巫師可以去探尋的。帕米好奇心一點都不重，而且研究了華夏文化以後，他對裡麵的一個典故非常的讚同。
“好奇心害死貓。”
過度的好奇心，在沒有足夠的自保力量時，隻能作為催命符。帕米可不打算去追究，魔羅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東西。
他權當自己是傻得，隻聽出來對方表層的意思，於是正兒八經地開始打量麵前的惡魔。
魔羅有一頭濃密的黑發，細長的眼睛在單片眼睛後麵顯得非常秀氣 ，但是他肯定不是亞洲人。帕米的眼睛在傀儡師必修課的人體結構裡早就鍛煉出了一副火眼金睛，他一眼就能看出，魔羅這身休閒裝下的身軀，肌肉包含的骨骼有非常明顯的白種人特征。
但是對方五官……混血麼……有點像是美洲人那邊的特征，那麼是印歐混血？
帕米眼神尿素少，故惡魔王子的麵部隻用了短短兩三秒鐘，就判斷出了他的一些種族特征。
“好的，”帕米知道自己不能多看，他之前都沒有機會光明正大的打量對方。這一次世魔羅縱容他觀察自己，看久了以後魔羅不一定高興的，“我已經知道了，材料的準備刻不容緩。那麼，就先走一步。”
帕米的觀察隻是為了，心中有數。他也不會妄下定論，更何況就算同一人種之間，骨骼形狀的差異也是非常之大的。
最終的成品，還是要看魔羅那邊……他突然想起來什麼，連忙補充：“如果有照片的話，是最好不過的。沒有照片，我希望能夠為我提供一些畫像，隻有麵部的也行，這樣我才能將你心中的那個人偶完美的複原出來。”
魔羅點點頭，認可了他的話，但是心裡卻更發愁了。
帕米將莎拉從自己肩膀上放了下來，似乎打算直接離開。莎拉顧不得自己要和這個很可怕的男人共處一室的事實，連忙在桌子上走路幾步。
“帕米，帕米你又要走了嗎？”莎拉其實對於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半懂不懂。但是她知道，帕米又要離開了。
帕米回頭用手指揉了揉桌上的莎拉：“沒關係，莎拉好好看家，我很快就回來了，然後以後就再也不走了。天天陪著莎拉，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
莎拉一時間又驚又喜，驚呼了一聲，小小的雙手捧住臉頰：“真的嗎！”
她實在是太開心了，好像已經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來來回回的在桌上跑了好多圈，穿著小皮鞋的腳丫子在實木桌上跑出了噔噔噔，噔噔噔的聲音。
“帕米帕米帕米~”莎拉往前走了幾步，縱身一躍，又跳出了桌子的範圍，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怕米，一看她的這個動作，連忙快步上前，把莎拉重新捧回了手掌中。
“帕米，”莎拉的衝著他撒嬌，“可以帶著莎拉一起嗎？這一次帕米去的位置不遠吧？”
帕米抿了抿唇，確實，很多材料的采購其實都是需要交易來進行。著在危險度上，自然沒有自己去準備那麼高。
可是……
帕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魔羅，試圖將莎拉安撫下去：“莎拉乖，這裡還有客人在呢，你要好好幫我看家呀。”
魔羅看著這個場麵，覺得十分有趣，沒有靈魂的人偶與人偶師之間依依惜彆。
莎拉這個人偶除了它的外形以外，真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是人造的產物，它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堅持，以及自己心愛的東西——帕米。
她是真的喜歡帕米。
雖然莎拉的眼睛，在小小的身體上也顯得小小的。但如果仔細去觀察，就能夠發現，她望著人偶師的眼睛裡麵全是細碎的光點。
魔羅欣賞的就是帕米這樣的手藝，這樣才能夠真正製作出讓他滿意的軀體。
不過魔羅還挺識趣的，他還需要帕米認真的為他做一具人偶，在東西到手之前，他覺得應該對這個固執的人偶師客氣一點兒。
畢竟，魔羅轉悠了那麼久，都沒有看上任何一個傀儡師。唯有帕米，他的作品在魔羅一次意外中見到了以後就念念不忘。
最後通過多方的打聽，他終於確定了那句栩栩如生的木偶師，出自這個名為帕米的人偶師手中。
魔羅坐起身，他起來的動作吸引了旁邊兩人的目光：“這位小小姐想要跟著你去，就把她帶去吧，我看怕帕米也是很想帶著她的吧。”
帕米看魔羅站起身，先是慌了一下，然後發現他好像確實沒有生氣。
“不好意思……莎拉真的很久沒有看見我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魔羅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笑容，“我家也有個小家夥，每次看不到我都會鬨騰，隻有在我麵前才會乖乖巧巧的，其他人誰也治不住他。”
魔羅說著說著似乎陷入了回憶，還起了些興致：“莎拉小小姐黏你是好事，就怕她長大一些，到時候又黏你又叛逆，那才叫人頭疼呢。”
他的育兒經讓帕米有些怔愣，怎麼個回事啊，惡魔居然還有這麼家常的煩惱嗎？
養孩子難不成是個全世界都在操心的大難題？
正在偷窺的葉凱歌，如果他知道黑巫師現在的心理活動，一定會斬釘截鐵的告訴他：是的！
就是你想的這個樣子，不管是什麼種族，都逃不過家裡孩子帶來的煩惱。
養了個貓崽子的葉凱歌，已經為了山大王操碎了心。
“而且小小姐看起來似乎還比較乖巧，這就讓人十分欣慰了。我們家的那個孩子可是太讓人擔憂了，一會兒沒有注意，就能鬨出特彆嚴重的事情，最終還都要家長來善後，而且它的破壞力還特彆強，一般人壓根兒都攔不住他……”
帕米總覺得麵前的惡魔已經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裡。
他乾笑兩聲回答道：“孩子都會長大的嘛，所有的熊孩子在一定年齡之後都會學會體諒大人的。”
魔羅輕聲回答：“他不會再長大了。”
帕米呼吸一滯，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手上的小人偶。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他還覺得鼻子有些莫名其妙發酸。
不能長大了，莫名的，帕米覺得這句話將他的整個心臟揉成了一團，從中不斷溢出酸澀的汁水。
他覺得那些從心臟滴出來的酸澀汁液，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浸染了，讓他痛苦到幾乎窒息。
讓帕米從這種痛苦中脫離出來的，是他臉上冰涼的觸感。他偏了偏頭，才發現手中的小人偶，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到了他的領口。
莎拉眼中滿是擔憂，她看著帕米，眼裡似乎也因為對方的痛苦而感同身受的要滴出眼淚來。
“帕米，你哪裡不舒服嗎？如果不方便的話，莎拉就不去了。莎拉在家裡看家，等著你回來。”
帕米眼裡有一閃而逝的水光，他把莎拉放到掌心中輕輕握住：“不，我們一起，以後都會在一起的。”
魔羅覺得他倆的氣場現在不適合插嘴，於是默默的走出了這家店鋪。
莎拉坐在帕米的手掌中感覺到對方的雙手越握越緊，她不會感受到痛苦，可帕米的痛苦通過顫抖的雙手傳達到了她的記憶核心深處。
莎拉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帕米，帕米你怎麼了？帕米你不要難過了，帕米……”
帕米低下了頭，將臉埋進了手掌心之中，他的額頭和莎拉並不柔軟的身體接觸到，這讓他心中的痛苦略微減輕了一些。
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就已經做過這個動作。和莎拉頭靠著頭，一起親密的說孩子之間的悄悄話。
這個從記憶中浮現的莫名其妙畫麵，讓帕米有些疑惑，以莎拉這個體型，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跟他頭靠頭的呀。
難道說，這是他與莎拉在小時候的記憶，因為童年的濾鏡，所以對他的主觀記憶造成了錯覺嗎？
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好糾結的，莎拉還在他的身邊，並且現在可以長久地與他生活在一塊兒了。
帕米覺得非常幸福。
非常幸福的帕米，從喉嚨裡發出了低低的哽咽聲，莎拉感覺有溫熱的水滴不斷滴落在她的身上。
莎拉起先不懂那是什麼，等明白過來，那是帕米的眼淚之後，莎拉瞬間炸了毛。
她一改之前的慌張，彆人的瞬間強硬了起來，還帶著哭腔的聲音裡麵全是堅定。
“帕米，你為什麼哭？告訴我，是誰讓你傷心了？是剛剛的那個人嗎？”腦容量不大的莎拉，現在才回想起來，帕米咋不對勁，就是在剛剛那個人說完話以後才出現的。
就算是那麼恐怖的存在，也不能讓帕米難過！
帕米發現小人偶似乎誤會了什麼，他抬起頭，頂著紅彤彤的眼睛對莎拉說：“不關他的事，隻是他的話讓我想起來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莎拉聞言，蹦噠了幾下，從帕米濕漉漉的手掌重新爬到了他的領口附近，一手拽著他的碎發穩定身形，一隻手非常溫柔的摸了摸帕米的臉頰。
“不傷心哦……”
帕米抽出兜裡的手帕，擦了擦雙手與眼角的淚痕，把莎拉撿起來放到了上衣靠近心口的那個口袋裡。
帕米衣服全部都是經過改造的，尤其是他所有上衣的左邊口袋。裡麵都被布置的非常舒服，就算小人偶不需要呼吸，他也會將那布置的十分透氣。
莎拉他在他的口袋中聽著帕米的心跳，漸漸趨於穩定，終於鬆了口氣。
帕米好像不再難過，這實在是太好了。
莎拉察覺到帕米似乎也準備要出門，連忙從他口袋裡探出一個小腦袋：“等等！等等呀帕米！”
“嗯？”
帕米沒有明白沙拉是想要做什麼，對方出門一向事不需要做什麼準備的，也沒有隨身物品需要攜帶。她自己就是，被帕米隨身攜帶的。
莎拉發現帕米是真的沒有發現她在抗議什麼，於是，氣鼓鼓地扁了扁嘴巴：“帕米！你看，我的衣服已經全部被打濕了！”
而且，小人偶身上還穿著之前那條小裙子，上麵還有沾到的那些灰塵，以及被火燎黑的那部分。
帕米看了莎拉的指示，終於知道她這是在抗議什麼了。
對小人偶沒有半點辦法的帕米，他原本已經走到了接近大門的位置，隻能折返回去。
這家店鋪就是他的家，一層被改造成了大櫥窗的商店，往上的二層與三層，九分彆是他的居住區域以及平時工作的地方。
工作區主要的日常就是煉製各種藥劑用來出售，能賣的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功效，特彆神奇的藥劑。而且，這年頭藥監委的魔爪，已經徹底地伸向了這部分區域。
帕米費了老鼻子勁才拿下生產許可證的，不用說，這又是華夏那邊傳來的風氣。
而且允許煉製的藥劑，範圍還被限製的死死的。自己私底下煉製一些，自己又沒關係，但是想要出售的話，就得申請相關的許可。
現在的遊客都很精明的，如果店裡沒有這種許可，再有黑心商家宰客的情況，他們還有可能會出門以後反手就把你給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