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一驚,似乎被說中了心事,反駁道:“傻子沒有。”
謝長明“哦”了一聲,似笑非笑道:“看來彆的是都罵過了。”
盛流玉默默地坐回去,看起來很乖,低著頭,不說話了。
謝長明沒有讀心術,不知道他這個時候是不是在心裡罵自己是討厭鬼,是騙子,是爛人。
考完幾場試後,折枝會繼續十進五的對決。
謝長明抽中了使重刀的對手,硬生生用薄刀擋了一下,比試結束,那把薄刃搖搖欲碎。
他擅長用重刀,比試都用薄刃不是因為沒多大意思,而是重刀練的人少,也稀奇些。
而謝長明隻想做一個普通的書院學生。
比試完,謝長明拎著半碎的刀去找盛流玉。
自上次看完熱鬨後,盛流玉這次又來看熱鬨,隻看謝長明這一場的熱鬨,對旁人的並沒有興趣。
此時人多,下山也很艱難,謝長明便找了個附近的小亭子安置小長明鳥。
小長明鳥坐在那兒,也不端正,無趣得很。
謝長明從芥子裡拿出果子。
白廉有殼,須得先剝好,再放到寬大的樹葉上。
盛流玉嗅到果子的甜味,手不自覺地伸過去了。
謝長明看著他吃。
他吃得很專注,加上兩人沒有說話,另一隻手舉著的靈石也越放越低。
謝長明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隱約的說話聲。
有人道:“今日的比試,哼,也不過如此。”
另一人道:“確實。前十名也不過爾爾,竟還有築基修為的,還進了前五,也不知道是不是靠收買對手一路贏上來的。”
“一副小白臉模樣!”
他們酸的本人正坐在不遠處的亭子裡,可能是亭子隱沒在高樹中,他們沒看到人影,依舊說得很囂張。
小白臉謝長明繼續剝果子。
酸著酸著,也許是酸不出什麼新花樣了,兩人又道:“再說,書院裡不是有個神鳥嗎?聽聞厲害得很,血脈高貴,上達天意,怎麼竟不敢參加折枝會?”
謝長明在聽到“神鳥”兩個字的時候,就借由遞果子的動作打掉了盛流玉手上虛握的靈石。
靈石掉到地上,發出不輕不重的清脆聲。
盛流玉怔了怔,想彎腰去撿,又不小心撞了頭,捂著腦袋道:“掉了。”
謝長明又結了個法印,將亭子圍了起來,確定外麵的聲音傳不進來。
他把盛流玉拉起來,輕聲道:“我來撿。”
卻不由得歎了口氣。
打掉靈石不是個好法子,而且明明盛流玉聽到的可能性很小。
外麵的兩人還在繼續。
“看來那長明鳥也不過是徒有其表,我看過他一次,長得倒很漂亮,嬌嬌軟軟的,選神鳥不會是按照樣貌吧!”
兩人哈哈大笑。
謝長明撿起靈石,吹了吹上麵的灰塵,沒有立刻交到盛流玉的手上。
“即使是修閉口禪,為什麼眼睛也要蒙上?”
“奇怪得很。不會是個殘廢吧?也許是個瞎子啞巴,所以才又不說話,又要蒙眼睛。”
“哈哈,陳兄,你說得對,書院裡的人都受了蒙蔽,很該告訴大家。”
謝長明褪了一串不動木,打碎了那把搖搖欲碎的薄刃,碎裂的刀刃更加鋒利,化成流光,朝那兩人掠去。
第一片在兩人身前旋轉了一圈,割破了他們的嘴。
兩聲慘叫。
盛流玉有些緊張,連果子都不吃了。
他本來很習慣聽不到聲音、寂靜的日子,可在謝長明身邊是不同的,他永遠都能聽得到。
謝長明沒有停下來,碎刃用的時候也許會有響動,沒辦法現在就把靈石還給他。
於是,他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在盛流玉的掌心寫字。
他寫道:“靈石丟得太遠了,正在找。”
很癢,又有點酸。
盛流玉的手掌微微顫抖,卻沒有縮回去,也沒有躲避。
他輕聲道:“你彆急。”
而外麵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好痛!”
“陳兄,不會是有魔族偷襲吧?”
“可,可也沒有要我們命的意思!周圍也感受不到有人的氣息。”
盛流玉等了片刻:“找不到就算了。”
謝長明寫道:“再等一等,會找到的。”
“這,這是有幾分邪門。”
“嘶,不會是方才說的話得罪了誰吧……”
“神鳥是不是……”
兩人不敢多言,終於抱頭鼠竄地逃了。
謝長明找到靈石,遞給了盛流玉,同時收回了手指。
盛流玉很小聲地歎了口氣,問道:“你剛剛,像是很生氣。”
謝長明問他:“有麼?”
又添了一句:“可能是有一點,胳膊太短,撿不到靈石,很煩。”
盛流玉站起來,同謝長明比了比手臂,很認真道:“不短的。”
所以不要生氣。
謝長明怔了怔。
小長明鳥任性的時候居多,但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他做這些沒有緣由,也不會告訴他的事,可能隻是覺得這個幼崽很可憐,不想讓他再難過。
僅此而已。
接下來幾日,依舊是漫長的複習時光。
剛結束完一門功課,今日院子裡安靜下來,阮流霞又請人喝酒,謝長明準備問魔界要回信,沒有去。
他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看了一會兒異獸錄,沒有在裡麵找到小禿毛。
即使他已經將這件事托付給了盛流玉,也沒有一天停下在書裡尋找謝小七的蹤影。隻是書太多,看得永遠不夠快,所以一直找不到。
謝長明又翻了一頁書,門突然被推開,他抬頭,是盛流玉。
他站起身:“進來。”
又問道:“你怎麼突然來了?”
盛流玉垂著腦袋,很喪氣的模樣,像是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
謝長明猜測:“是考得不好嗎?”
盛流玉坐在椅子上,緩慢地搖了下頭。
謝長明皺了皺眉,嗓音不自覺壓低:“又和許先生吵架了?”
許上霖那麼大個人了,怎麼總是和幼崽不對付?果然是為老不尊。
盛流玉抿了抿唇,依舊搖頭。
謝長明想不到了。
小長明鳥的世界很小,認識的人少,在意的事情少,能讓他感覺到快樂的東西不多,所以也很少會有什麼能讓他真切地難過。
謝長明想起上次在亭子裡聽到的話,很嚴肅地問:“有人欺負你了麼?”
盛流玉眨了眨眼,他開口,嗓音有點啞:“不是的。”
接下來的話,似乎很難以啟齒,他慢慢地、很輕地道:“良征長老來信了,他說……”
謝長明沒有眨眼,他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呼吸,全都消失了,為了等待盛流玉的答案。
即使,他有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盛流玉仰頭看著謝長明,很艱難道:“他說,族譜裡找不到那隻鳥。”
他是個小聾瞎,看不到,隻能側耳,很注意耳邊的每一個響動,即使是呼吸聲,他都很認真地聽。
他聽到謝長明沉默了很久,又問了一句:“是嗎?”
他聽到謝長明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謝長明找了很久,用了很多辦法,最後才和自己定下這個約定。
謝長明的話聽起來已經接受了這一次的結果。
就像是過往的每一次。
長久的等待,無數次的失望。
盛流玉想:他要說什麼呢?
說什麼,才能讓謝長明短暫地忘掉無數次失望的累積。
可他沒來得及開口。
隱約間看到謝長明站起身,看向窗外,平靜地問:“說完了,你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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