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見謝長明沉默片刻,沒有回答,又抬起眼,望向身前的人,似乎說了不喜歡,謝長明就一定要把馬換掉。
然後又抬起眼,望向謝長明,似乎說了不喜歡,謝長明就一定要把馬換掉。
謝長明從前覺得,養鳥不能慣著。
後來在路上一看到馬的蹤影,他就會把小禿毛揣進袖子裡,或是布下障眼法,隔絕跑馬的身影與響動。
現在又認為,照顧小孩不能百依百順,否則會越來越得寸進尺。
片刻後,他點了頭,道“我去找靈獸園換一匹拉車的靈獸,你想要什麼?”
盛流玉眨了眨眼,煙雲霞微微流動,他輕聲道“就用鹿吧。”
一般而言,靈鹿都很珍貴,沒有人舍得拿來拉車。
謝長明挑了頭白色巨鹿。
那頭鹿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毛皮光滑,犄角挺拔,生的十分漂亮。
靈獸園的人聽聞謝長明要買鹿來拉車,覺得很不妥當,勸他道“那些鹿平日裡嬌生慣養,脾氣很大,怕是不會聽你的話。”
謝長明道“沒事,能聽得懂人話,有拉車的力氣就行。”
巨鹿平生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見套馬的韁繩要落在自己身上,誓死不從,且已經抬起了蹄子。
謝長明抽刀,平靜道“我已經把你買下來了,若是不拉車……”
巨鹿的動作一頓,瞬間安靜下來,主動往韁繩上拱了拱。
謝長明要指鹿為馬,鹿是不能不認的。
上鹿車後,盛流玉問“你方才和鹿說了什麼?”
謝長明認為,不應過早地讓幼崽接觸到暴力威脅。
所以,他對盛流玉說的是“和它講了一番道理。”
盛流玉信了,認為自己的選擇很明智,略有些得意道“我就知道,鹿是很溫順的,不像馬。”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路上,巨鹿都很溫順,溫順極了。
而且這輛車雖然說是馬車,其實不全是靠巨鹿拉動,本身是以靈力為源,浮在地麵上,一日可行數千裡,且不必擔心顛簸。
由於盛流玉並不承認是出來玩,而且東洲大多數地方是凡人與仙道修士混居,盛流玉不願意被人認出身份,所以急著趕路去雲洲,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也沒有進城。
兩日後,到了怨鬼林百裡外的繁華城池,是江南的首府汛陽,盛流玉忍不住想要出來玩了。
謝長明對巨鹿施了個障眼法,又用紙人造了個馬夫,停在汛陽最出名的那家酒樓前。
來到人間,不享用美食實在是一大憾事。
修真界講究克己止欲,所以大多人嗑辟穀丹,即使吃飯,飯堂裡的菜吃起來也是味同嚼蠟。
而人間則不同,無處不是欲。不僅有食欲,還有權欲、□□、酒欲、賭欲,整個凡間就是**的集合,所以有佳人、有美食、有好酒,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像一灘爛泥苟活著的賭徒。
謝長明先下了鹿車,掀開簾子,朝裡麵的盛流玉伸出手。
盛流玉探出頭,煙雲霞幾乎立刻發熱,無處不在發熱。
一個人,又一個人,十個人,上百人,數不清的人連成一片,一眼望不到頭。
盛流玉也是經曆過折枝會的鳥了,自認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可他不知道的是,書院裡的人即使全都聚集在一起,總數也不過如此,多不到哪裡去。
而山下的凡間,則是人山人海,無處沒有人。
盛流玉有些窒息,但來都來了,依舊抓住謝長明的手,跳下鹿車。
進了酒店,謝長明想要個包間,卻已經被訂完了,隻剩二樓靠窗的雅座。
謝長明又拿出一錠銀子,對掌櫃道“若是有人走,提前定了。”
掌櫃連連稱是。
謝長明隔著衣服,握住盛流玉的手腕,避開人來人往,到了樓上雅座。
盛流玉蒙著煙雲霞,也能看得出不似人間的漂亮,乖乖地被人牽著,引路的小二不自覺地看他。
坐下來後,謝長明本打算點菜,盛流玉卻朝窗外看去,指著一個孩子問“他吃的是什麼?”
是糖葫蘆。
謝長明輕笑“是山楂果裹了糖,很甜。你待在這,不要亂動,我下去買。”
臨走前,他把玉牌留下了,另拿了枚靈石,便可以聽到玉牌這邊的動靜。
謝長明走後,盛流玉乖乖地坐著,他是隻恐人的小鳥,自然不會在人滿為患的酒樓裡亂蹦亂跳。
可是,非有人要湊過來。
桌子被人踹了一腳,盛流玉皺眉,但依舊寬容地原諒了笨拙的凡人。
結果又有第二腳。
他將玉牌拿起,順著方才踢桌子的方向伸去,在嘈雜聲裡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
那人油腔滑調道“呦,小美人是要拿這個當作你我的定情信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