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惡蠅(1 / 2)

兩人繼續趕路。

謝長明現在著實高大,視野廣闊,不需偏頭,也能看到一旁的盛流玉。

小長明鳥才歇了一會兒,依舊很累,卻不願意用小胖墩的模樣,寧願皺著眉走路。

果然是個嬌氣的小東西。

盛流玉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可能是年幼時流落在外,找回去時出了岔子。況且那時候小禿毛雖然化不出人形,法術也用不好,是個十足的小廢物,卻是活蹦亂跳,耳聰目明,沒有魔氣糾纏。

謝長明心中有□□成把握,隻是證據太少,能做真憑實據的隻有一個,彆的都是他的感覺,所以不能完全肯定,要等到出了怨鬼林,再探查盛流玉從前的經曆。

但準確來說,謝長明隻在第一世養過小禿毛,那時候確實是鳥的飼主,現在不能算是了。

這一世小長明鳥並沒有被謝長明養過,送出去的果子是威脅利誘,補習功課是交易。而且盛流玉是神鳥,很富,不需要被誰養。即使是下了山,有了臨時飼主的身份,他也沒有好好當。才帶著鳥出門玩了一天,就進了怨鬼林,小鳥累得抬不起腳還要趕路。

於情於理,謝長明都不是小長明鳥的飼主。

謝長明並不管這些,對於他來說,養了十多年的鳥,吃了他十多年的果子,無論重來多少世,他的鳥就是他的鳥。

但此時畢竟無名無分,情理上也說不通,飼主這個身份得不到承認,謝長明想要亡鳥補籠。

又過了片刻,謝長明問:“要背嗎?”

但今日謝長明逗鳥太多次,做了太多錯事,已經失去了小長明鳥的信任。

盛流玉似乎認定謝長明不懷好意,警惕地看著他。

謝長明輕聲細語道:“我看你太累。”

盛流玉理所當然地拒絕道:“我不騎馬的。”

除非是用肩膀扛著盛流玉的那種背法,否則就會從背上慢慢滑落,變成騎馬。

謝長明:“……”

他已然忘了,此時自己不是個人,而是半人半馬的怨鬼。

也行。

至少曾被馬嚇過,不願接近馬也算一個佐證。

謝長明心平氣和地想。

此時處於誘鳥進籠的階段,不可操之過急。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遠處的濃霧中忽然出現一點光亮,不是幽暗的、怨鬼發出的綠光,而是明亮溫暖的火光。

火光逐漸向他們移動。

謝長明停下腳步,握住盛流玉的手腕,輕輕按了一下:“有人,變回去。”

盛流玉不為所動。

謝長明歎了口氣,想到小長明鳥是隻吃軟不吃硬的幼崽,便溫和道:“聽話。”

小長明鳥抿了抿唇,謝長明的身側沒了人,肩膀一重。

同時,幻術也消失了,謝長明補了個漏洞百出的障眼法。

不到片刻,火光也移到了謝長明的眼前。

那人大約有三四十歲,手裡提著盞舊燈籠,個頭不高,模樣清俊,膚色慘白,穿著身綢衣,半新不舊,上麵有幾個破洞。

看起來,似乎是個活人。

那人道:“兄台似乎也是修道中人,不如以真麵目相見。”

謝長明的障眼法並不高明,立刻被人識破。

謝長明聞言,從善如流地撤去障眼法,也道:“兄台在此,莫不是也來此處探查怨鬼林異狀?”

那人點頭,介紹道:“我姓李,名蕪,道友來自何處?”

謝長明說自己姓謝,來自麓林書院,此次下山曆練,正巧來怨鬼林。

兩人各自介紹一番,都是活人,又同是修道,在滿是怨鬼的林子中如同他鄉遇故知,立刻結伴同行。

李蕪道:“我方才遠遠地看過去,謝兄這裡似乎有兩個人,一高一矮,怎麼走近了,卻隻有一個?”

謝長明“哦”了一聲。

他雖遠遠地看到了火光,卻並沒有看到李蕪這個人。俗世的霧水遮不住修道之人的眼睛,可怨鬼林的卻不同,裡麵的霧是死霧,活人很難看穿。

他又道:“怨鬼林裡陰森恐怖,裡麵怨鬼遍地,我修為不高,才進來的時候撞到了鬼,頗費了一番力氣才逃脫。想著接下來一路恐怕更為艱辛,便施了障眼法,將怨鬼蒙混過去。之後的一路上便再也沒遇到怨鬼了。”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令那人找不出漏洞。

那人的表情微妙,卡了半天,方才道:“其實這怨鬼並不以眼睛視物,謝道友大約是運氣不錯。”

謝長明表現得像是個初出茅廬的蠢蛋,驚訝道:“竟是如此嗎?我不知道。道友看到兩個人,是因為我還養了隻鳥。既然用了障眼法,索性裝成兩隻鬼結伴而行,壯壯膽子。路上遇到彆的厲害鬼,也能嚇退他們。”

李蕪:“……”

謝長明本想就此打住,但想到盛流玉很喜歡被人誇讚,又道:“是隻很可愛的小鳥,就是有些許害羞,但給道友看一眼倒也無妨。”

說完,偏過頭,看到肩膀上站著的並不是小胖墩,而是隻鷹隼,尖喙短頸粗腿,一副凶神惡煞,要吃了主人的模樣。

這,離可愛有十萬八千裡遠。

此時兩隻小眼睛裡滿是驚訝,像是在說:你好會騙人。同時,可能又對謝長明往日的承諾產生了懷疑。

這麼會騙人的討厭鬼,不會騙他麼?

李蕪似乎已經明白,這位謝道友與尋常人不同,但很寬和道:“道友的愛寵,在道友眼中自然是很可愛的。”

謝長明被啄了一口,與以往不同,這次是尖喙,有些痛,不過沒破皮,隻是笑笑:“隻是略有些頑皮。”

問完了障眼法,又問了鳥,輪到謝長明問對方了。

他問道:“我今晚才進了怨鬼林,李道友又是何時進來的?”

李蕪道:“有幾日了。”

謝長明繼續追問:“那道友是否有所發現?這怨鬼林中,沒有其他活人了嗎?”

李蕪怔怔地想了片刻,才回過神:“都是些怨鬼遊魂,並沒有活人。”

而烏頭鎮的人說,前幾日才投了活人進來。不過怨鬼林這麼大,沒有遇到也是很有可能的。

李蕪瞧了謝長明一眼,又道:“我來了幾日,有了些許線索。這怨鬼林危機重重,謝道友年紀輕,我癡長幾歲,修為也略高一些。若是道友不嫌棄,可與我一同探尋這怨鬼林的異事。”

他說這話時很隨和,像是一個脾氣很好,待人寬厚的前輩,要引領後輩走輕鬆一些的道路。

謝長明也很信任他,立刻道:“如此一來,再好不過。勞煩道友了。”

李蕪揮了揮手,將燈籠往謝長明身旁湊了湊。

有了李蕪帶路,接下來的一路上即使沒用幻術,也不再遇到鬼,就像是謝長明的運氣真的很好似的。

穿過枯樹叢生的林子,再往裡走,濃霧越發深沉,幾乎重得要滴出水,將衣衫全都浸透。

李蕪突然停下腳步,謝長明也跟著止步。

他望著怨鬼林深處,目光似乎能穿過重重濃霧,躊躇片刻後道:“現在是卯時末,謝道友走了一夜,怕是累了。再往裡怨鬼更多,怕是躲不開,不如先歇息一會兒,商量個對策後再走。”

於是,兩人劈砍了一些枯木,原地生火,坐在了火堆兩側。

謝長明坐下來便要動胳膊,肩膀便不再安穩,鳥站立不住。

謝長明將盛流玉從肩膀上拿下來,放在左手掌心托著。

幸而,盛流玉雖然變成了隻模樣可怕的鷹隼,也知道身量不能太大,單手還能托得住。

然後,謝長明又從芥子中拿出辟穀丹,自己吃了一粒,將瓶子遞給了李蕪。

李蕪愣了愣,並不接,而是道:“不知道友有沒有吃食,我這幾日吃膩了辟穀丹,有些咽不下去了。”

由此可見,這位李蕪道友是個貪圖享受的人。修真界的人大多都是長年累月以辟穀丹為食,也沒有咽不下去。

謝長明道:“倒有些果子和鬆子。”

李蕪喜出望外。

掌心上的鷹隼虎視眈眈,一副護食的模樣。

謝長明先摁住了鳥,才將果子拿出來,挑了幾個好的,遞給李蕪。

剩下的才給盛流玉吃。

盛流玉是神鳥,富鳥,怎麼受得了這樣的委屈,吃彆人剩的果子,立刻勃然大怒,啄了謝長明一口,很尖的喙,稍稍啄破了點皮,沒有流血。

謝長明拎著鳥翅膀,逼著他看破皮的地方,嚴肅道:“不許啄了。”

鳥拒不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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