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林書院的山門大開,停了一艘仙船。
謝長明的記性很好,看出來是就是三年前的那艘。
當年小長明鳥來上學的時候,整個客棧都沸騰了。
人人都想討好他。
可直到他離開,除了謝長明,彆人隻以為他是一隻很高傲、不通情達理、修著閉口禪,永遠不會同彆人開口說話的神鳥。
時隔三年回來,新來的師弟師妹沒見過上次的場麵,又都來湊熱鬨,仙船周圍有許多人。
裡麵卻沒有鳥。
這一次,謝長明的運氣不像上次那麼好,沒有湊巧碰到盛流玉來。
從山門進去,再回到青臨峰要經過三個傳送陣。
謝長明覺得每一個都很慢。
天空陰沉沉,又下起了雪。
謝長明還未走到青臨峰頂,就感覺到那裡有許多人。
門前站著兩個洞虛期的侍衛頭領,周圍有零零散散的十幾個侍衛巡邏,修為也不低,樹上落了幾隻守衛的鳥,不知道院子裡有沒有人。
與三年前的放養不同,這次回來,盛流玉周圍可謂是嚴陣以待。
謝長明停下腳步,思忖著要不要直接拜訪。
現在看來,小重山的人對盛流玉照看得很嚴,與三年前大不相同,以一個普通書院學生的身份可能很難見到他的麵。
如果能見,想必也很麻煩。
但其實這些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他的鳥,即使還未完全確定,難道還要經過彆人允許才能看?
不妥,很不妥。
於是,謝長明摘了不動木,隱藏身形,從容地跳牆進去了。
院子裡也一片冰天雪地,很冷,並沒有伺候的仆傭,空落落的。
盛流玉是很嬌氣的小鳥,又怕冷,若是回來,第一件事應當就是將院子變幻成春末夏初的天氣。
謝長明覺得有些不對,還是繼續往前走。
推開門,屋裡很暗,有個伶仃的影子背著窗戶坐著。
他的身量似乎高了些,依舊很瘦,後背很單薄,穿了身綢衣,能映出脊背骨骼的形狀。
謝長明覺得他不應該穿那麼少。
他輕聲叫小長明鳥的名字。
那人聽到聲音,偏過頭,歪著腦袋,看向謝長明,眼珠子是金色的,卻像是蒙了層霧,疑惑道:“討厭鬼?”
不是盛流玉。
或者說,不是完整的盛流玉。
謝長明走了過去,停在那人身前,仔細端詳他,幾乎看不出什麼馬腳。
看來小長明鳥的幻術大有長進,尾羽變出來的阿九都足以以假亂真。
謝長明看著他,問:“你的本體去哪了?”
阿九似乎謹記本體的告誡,對謝長明的問話一言不發,也不看他,隻是冷冷淡淡地搖頭。
唔。
是有些不同了。
謝長明笑了笑,哄他:“告訴我,就給你鬆果。”
阿九有些猶豫。他畢竟隻是一縷神魂,雖然隨著盛流玉的幻術水平的提高而變得更像是真人,但智力水平依舊不高。能唬人的原因大多在於盛流玉本來對外人的脾性就不大好,不喜歡外人近身,隨便糊弄著點頭搖頭即可。
可謝長明不僅知道他是一抹幻象,還能與本體相互感應,哄他變成一件很容易的事。
阿九看著謝長明:“不許騙我。”
謝長明道:“不騙你。”
阿九為了鬆子屈服,終於道:“朗月院。”
謝長明一怔。
片刻後,阿九討要道:“鬆子呢?”
謝長明回過神,搜索了芥子,卻發現裡麵沒有鬆子。
上一波鬆子潮了,在路上丟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誰料到盛流玉忽然回來,還要用鬆子賄賂阿九。
養鳥果然是一件時刻不能懈怠的事。
謝長明道:“下次給你。”
哄又變成了騙。
這一次謝長明卻不是故意的。
阿九聞言,呆呆地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又被騙,生氣地站起來對著謝長明道:“你,你又騙人。”
又?
看來還記得從前的事。
神魂代表著主人的心意,看來小長明鳥著實不太大度,對三年前的一樁舊事還記憶猶新。
謝長明哄他:“下一次,一定給你剝一袋子鬆子。”
阿九很惱怒。
外麵的侍衛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衝進來叩門問道:“殿下,出了什麼事嗎?”
阿九看著眼前的謝長明,明明很生氣,佯裝冷淡道:“沒什麼。”
又輕輕地看了謝長明一眼,似乎是示意他快躲起來。
隻是一縷神魂,也要護著謝長明。
謝長明聽到侍衛離開,對他道:“我先走了。”
臨走前,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盛流玉透過阿九的眼睛在看著自己嗎?
應當不是。
否則怎麼能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謝長明往山下走去,路上沒有人,他用的靈力一路疾馳,很快便趕到青臨峰的山腰。
大約是下雪的緣故,即使是在書院住宿的地方,也沒有一個人。
謝長明抬眼朝朗月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