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與盛流玉平視,解釋道:“剛剛許先生來了,說了周小羅的事,今日我要下山去找她的父母詢問當年的事。”
盛流玉悶悶的:“這樣啊……”
謝長明道:“另外,還從許先生那裡討來了一隻辟黎。”
盛流玉“唔”了一聲。
辟黎也不能使他高興。
謝長明笑了笑:“那小玩意已經被許先生要去了,討來是要代價的。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做苦力,下山找人了。”
謝長明知道小長明鳥一貫記仇,又很要麵子,從前就和許先生不對付。雖然肯定要同自己下山,卻決計不願主動。
所以,他已經提前找好了下台階的理由。
為許先生做事,盛流玉是很不情願的。但涉及到人命,又討到了好處。最重要的,他本來就很想和謝長明一起出門。
盛流玉決定忍辱負重,勉為其難地點頭。
這次下山緊急且重要。半個時辰後,兩人已到了山門,臨走前,謝長明也得到了他想要的——那隻被他捉回來的小辟黎。
小辟黎以為謝長明是它的新主人,想到謝長明的冷酷無情,很是傷心難過,渾身透著喪氣,奄奄一息,僵硬得宛若一隻死貓。
謝長明拎著它的脖子,塞到盛流玉懷裡。
盛流玉很少接觸活物,第一次抱貓,有點手忙腳亂,很小心地摸著辟黎柔軟的長毛,又問:“它怎麼不睜眼?”
謝長明輕輕敲了它的小腦袋:“長明鳥盛流玉,你的新主人。”
說完,從芥子中拿出一艘巴掌大小的船,一落地,驟然變換成十尺長的小舟,懸浮在地麵上。
這次不用再偽裝成普通人,所以也不必指鹿為馬,再委屈那頭巨鹿了。謝長明拿出在書院藏寶閣買的這艘小舟,雖然與盛流玉搭乘的仙船不能相比,價格在尋常人看來已很是昂貴,每次啟動,又要扔進上百靈石。
謝長明先走上去,又伸出手,將盛流玉拉上來。
待盛流玉站穩,謝長明便扯開船尾的風帆,風帆一散開,立刻無風自動,小舟衝上了天際。
盛流玉站在船頭,看著清晨的雲霞,如彩帶般散落在小船兩側。
他懷裡抱著小辟黎,與方才不同,現在的這隻小辟黎像是一團柔軟的、溫暖的、半流動的,可以隨意擺弄出想要形狀的年糕。
才開始得知自己要給彆人當寵物,小辟黎很是憤怒。可得知盛流玉石長明鳥,它又迅速屈服。
但凡是靈獸,都是很向往神獸長明鳥的。
何況屈服給長明鳥,並不算丟臉,甚至很榮幸,於是便更加心安理得。
小辟黎自覺是神鳥的寵物,身份與以往的孤苦靈獸大不相同。神鳥高貴,它也貓仗鳥勢,不用怕可惡的謝長明,便不再委屈自己,在盛流玉的懷裡抬起頭,朝謝長明惡狠狠地喵了一聲,
謝長明不以為意:“這麼凶。凶一點也不錯,知道護著主人。”
辟黎沒什麼大本事,就是滑不溜秋,最擅長逃跑。又能拉人入夢,到時盛流玉遇到危險,辟黎能夠將敵人拉入夢境,有一瞬的失神,都足以致命。
謝長明又想,有他護著,盛流玉不會遇到危險。但有隻辟黎在,總歸是有備無患。
越過麓林山脈後,風向有變,謝長明走到船尾,調□□帆的朝向。
盛流玉低頭,輕輕拍了一下小辟黎的腦袋:“不許凶他。”
小辟黎很不服氣,委屈地喵了喵。
盛流玉似乎聽懂了,將它放到桌上,不再抱著,冷淡道:“再凶就不要你了。”
他想要一隻辟黎,是因為要研究不一樣的幻術。他喜歡這隻小辟黎,因為是謝長明送的。
小辟黎聽了盛流玉的話,宛如晴天霹靂。
世上竟有如此殘酷殘忍難以理解之事。
難道它一隻靈獸小貓,竟不比兩腳獸可愛嗎!
憑什麼!
它不服!
但勢比貓強,小辟黎跳下桌子,委委屈屈地去蹭盛流玉的小腿。
謝長明走向船頭時,遠遠地聽到一鳥一貓正在說話。
“知錯了嗎?”
“喵。”
“悔改了嗎?”
“喵。”
他走了過去,問道:“它撓你了?還是拉你入夢了?”
盛流玉重新抱起敢怒不敢喵的小辟黎,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們坐在一葉扁舟之上,遙望煙雲之下的風景。
越過繁華擁擠的少海城,有一處早開的桃花林。
山下已經快要春天了。
可麓林山上的冬天總是格外長,格外冷。
謝長明想好了,等在書院讀完書,要選一個有山有水,又安靜,卻離城裡不遠的地方,置辦好房產,在那裡可以好好的養鳥。
小舟行了半日,到了夷洲中部,一個叫留春的小縣城,也是周小羅的家鄉。
謝長明將船停在城外的荒山下,和盛流玉一起往留春縣走去。
離城門處不遠的槐樹下搭了個棚子,擺著茶水攤,灶上熱著些餡餅,攤子後麵站了位矮矮胖胖的大娘。
那大娘吆喝道:“送茶水嘍!”
謝長明的腳步一頓,朝那邊轉去。
盛流玉問他:“你要吃茶嗎?”
謝長明道:“不吃。問點事。”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連懷裡的辟黎都要豎起耳朵才能聽清。
那位大娘看到他們朝這邊走來,遠遠道:“你們是要問什麼?”
盛流玉的腳步一頓,很疑惑。
謝長明替他問道:“大娘知道我們是外地來問話的嗎?”
大娘抬頭瞧著他們:“若是有你們這樣俊的後生,方圓十裡內都要傳遍了,我卻不認識,肯定是外地來的。你們看起來也不吃茶,來這裡不是問話又是什麼?”
謝長明道:“大娘所料不錯。我們是想問周小羅的父母還住在城中嗎?”
大娘有些驚訝:“周三家嗎?他們家是賣豆腐的,我倒很相熟。多年前的那件事幾乎傳遍了,我至今也沒忘掉。她父母說是天神顯靈。後來,據說那小姑娘去接去修仙了。你們也是也想問他們是怎麼求的嗎?這麼多年也有很多人去那個水神廟求了,也沒什麼結果。”
謝長明問道:“那他家在哪?”
大娘看著這麼俊的後生,沒忍心拒絕回答,又苦口婆心,讓他們不要浪費時間。人生在世,與其祈求神佛,倒不如自己努力。
謝長明道了聲謝,又問道:“最近豆腐店開門了嗎?”
大娘愣了一下,回憶良久:“開了吧,每日……似乎又沒開……我的年紀也沒大,怎麼都記不住事了。”
謝長明微微皺眉。
臨走前,大娘才道:“若是旁人,我是不送茶水的。但我遠遠看過去,你們生的那麼俊,想要仔細瞧瞧你們兩個後生的模樣,才願意的。”
又對著盛流玉道:“特彆是這個後生,生的——”
一時間,口燦蓮花的大娘竟也卡了殼,不知該說什麼才配得起盛流玉。
盛流玉抱著辟黎,後退了一步。
謝長明看著好笑,再次道謝,領著盛流玉溜了。
待走遠了,謝長明才對盛流玉道:“俗世與修仙界不同,大娘並不是有意冒犯。”
盛流玉輕輕哼了一聲:“我知道。再說我難道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麼?”
謝長明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自然不是。”
城門處有守衛檢查戶籍,兩人隱藏身形,直接走了進去。
夷洲多山,多霧障,留春縣也是建在山腳下,遠遠看去,一道綠痕映在半空,山體合抱,幾乎將整個小城籠罩住。
此時是下午,沒有早市晚市,街上空落落的。周家的豆腐店在小巷深處,平日裡將豆腐挑出來賣。
謝長明找到那家豆腐店,敲了幾下門。
沒有人。
謝長明稍一用力,推開了門。前廳是空的,堆滿了灰塵,似乎很久沒人來過了。他們繼續往前走,穿過小院,又推開內院的門。
謝長明走進去,忽然聞到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盛流玉落後一步,還沒來得及抬頭看裡麵的情況,就被人遮住了眼,眼前一片漆黑。
那人的皮膚有些粗糙,掌心有一道很深的傷痕。
他知道是謝長明的手。
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貓叫,似乎是被嚇到了。
盛流玉聽到謝長明用很輕的聲音道:“臟得很,你不要看。”:,,,